紅霧像有生命的粘稠液體，包裹着凌霜的每一寸皮膚。能見度不足五米，街道兩旁的建築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如同潛伏在暗處的巨獸。空氣中那股鐵鏽般的腥味更濃了，混合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
凌霜壓低身體，緊貼着街邊店鋪的門面移動，每一步都落得極輕。手中的錘子握得死緊，木柄已被汗浸得微潮。強化後的感官讓她能捕捉到更多細微動靜——遠處斷續的嘶吼，風吹過破碎櫥窗的嗚咽，還有……自己略快但依舊平穩的心跳。
呼救聲已經停了。
這讓她心頭一沉。是得救了，還是……
不，不能輕易下結論。她更加仔細地分辨方向，剛才的聲音似乎來自斜前方那條岔路。她記得地圖上顯示，那條路往裏走一段，有一家社區醫院。
醫院？在這種時候，可能是資源點，也可能是最危險的地方。
她正打算轉向岔路，眼角的餘光卻猛地瞥見來時方向——便利店門口，那片她用來遮蓋屍體的破爛廣告布，正被一只青灰色的手緩緩掀開！
那只手動作僵硬卻有力，指甲在昏暗光線下泛着不祥的暗色。緊接着，另一只手也伸了出來，抓住地面。
該死！它“活”過來了？還是根本沒死透？
凌霜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她毫不遲疑，立刻閃身躲進旁邊一個半塌的報刊亭後面，屏住呼吸。
只見那具“屍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正是她之前擊倒的那個西裝喪屍。它的頭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着，後腦處有明顯的凹陷和污跡，但它的動作……似乎比之前更順暢了一點？它茫然地原地轉了兩圈，然後鼻子抽動了幾下，竟然朝着凌霜剛才離開的方向——也就是她現在所在的岔路方向——踉蹌追來！
它的速度不快，但目標明確。
凌霜心念急轉。被它纏上會很麻煩，戰鬥聲響可能引來更多東西。必須速戰速決，或者……引開它。
她目光掃過四周，看到報刊亭歪倒的招牌旁，有一個空鐵皮罐頭。她小心地用腳尖將其撥到身邊，撿起，然後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朝着岔路相反方向的濃霧中擲去！
“哐啷——譁啦！”
罐頭砸在遠處一輛廢棄汽車的玻璃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那追趕的喪屍立刻被聲響吸引，嘶吼一聲，轉身朝着汽車方向撲去。
機會！
凌霜不再猶豫，如同離弦之箭，猛地竄出報刊亭的遮蔽，一頭扎進那條通往醫院的岔路。強化後的腿部力量讓她起步速度極快，幾步就融入了更深的紅霧中，將喪屍甩在身後。
岔路裏的景象更加破敗。幾輛汽車撞在一起，其中一輛側翻，車門大開，裏面空無一人，只有深色的污漬。地上散落着雜物，一只孤零零的童鞋格外刺眼。
呼救聲沒有再響起。寂靜得可怕。
凌霜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她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起來。社區醫院的招牌很快出現在霧中，白色的十字已經髒污，旁邊的電子屏漆黑一片。
醫院的正門玻璃碎了滿地，裏面黑洞洞的。門口停着一輛扭曲的輪椅。
凌霜在門外停下，仔細傾聽。除了風聲，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拖拽重物的摩擦聲？從裏面傳來。
她握緊錘子，側身從破碎的門洞滑入醫院大廳。
昏暗的光線透過髒污的窗戶和破洞照進來，勉強勾勒出大廳的輪廓。登記台翻倒，病歷散落一地，混合着幹涸的深色液體。濃烈的消毒水味也掩蓋不住那股無處不在的腐敗和血腥氣。
拖拽聲更清晰了，來自右側的走廊深處。
凌霜屏息，貼着牆根，朝聲音來源移動。走廊兩邊是診室，門大多開着或損壞，裏面一片狼藉。經過一扇門時，她猛地頓住。
診室地上，倒着一具護工的屍體，穿着淡藍色的工作服，脖子幾乎被咬斷。而就在屍體旁邊，一個穿着病號服、身形佝僂的“東西”，正背對着門口，伏在地上，肩膀不斷聳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咕嚕……”聲。
它在啃食。
凌霜胃裏一陣翻攪，強行移開視線，加速通過。
拖拽聲似乎來自盡頭的“輸液觀察室”。門虛掩着。
她輕輕推開一條縫。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的呼吸爲之一窒。
觀察室裏比外面更暗，只有一扇高窗透入些許微光。幾張輸液椅翻倒在地，藥瓶和針管碎了一地。而在房間最裏面的角落，一個穿着沾滿污漬白大褂的女人，正背靠着牆，用盡全力將一張沉重的鐵質治療桌往門口推，試圖堵住那扇通往內部走廊的門。
門那邊，傳來瘋狂的撞門聲和嘶吼，不止一個！
女人顯然已經筋疲力盡，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全是冷汗，手臂不住顫抖，白大褂的袖子被撕破一道口子，隱約滲出血跡。她咬緊下唇，眼中是絕望與倔強交織的光。
正是她之前在便利店外聽到的呼救聲的主人。
“需要幫忙嗎？”凌霜壓低聲音開口，同時迅速掃視房間，確認沒有其他威脅。
女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顫，猛地轉頭看向門口。當看到是一個握着一把錘子、同樣年輕、眼神清亮銳利的女性時，她的眼中瞬間爆發出希冀，隨即又被更深的焦急取代。
“門……後面！它們要進來了！”她的聲音沙啞而急促，“桌子……快幫我頂住！”
不用她說，凌霜已經一個箭步沖上前。強化後的力量此刻派上用場，她單手就抵住了沉重的治療桌，另一只手依然握着錘子戒備。“你受傷了？能退到一邊嗎？”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驚訝於凌霜的力量，但還是依言費力地挪到旁邊，背靠着牆喘息。“手……被劃傷了，不是咬的。”她急忙補充，像是在澄清什麼至關重要的信息。
凌霜點點頭，沒多問。現在不是時候。她用肩膀和手臂死死頂住桌子，門那邊的撞擊力大得驚人，木門已經出現裂縫。
“外面大廳可能也有，但不多。這裏有後門或者窗戶嗎？”凌霜快速問道。
“那邊……有個雜物間，窗戶對着後院小巷，但裝了防盜網……”女人指向房間另一側一扇不起眼的小門。
防盜網……凌霜心一沉。看來只能正面突破了。
【叮！檢測到宿主介入特殊情境，觸發連鎖任務：仁心之契。】
【任務描述：救死扶傷是文明之光。請確保醫生‘沈清秋’存活，並協助她獲取至少一份關鍵醫療物資包。】
【任務獎勵：能量點x100，基礎醫療包x1（含抗生素、止血帶、縫合針線等），家園空間開啓（1級）。】
【失敗懲罰：沈清秋死亡，則宿主將承受‘文明之光黯淡’負面效果（全屬性暫時下降20%）。】
【時限：24小時。】
沈清秋？是這個女醫生的名字嗎？任務獎勵……家園空間！
凌霜精神一振，但眼前危機迫在眉睫。
“沈清秋？”她確認道。
女人——沈清秋，明顯怔住了：“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回頭解釋！現在，幫我！”凌霜厲聲道，目光緊緊鎖定已經開始崩裂的門板。“準備好，門一破，我先擋住，你找機會攻擊它們的腿或者……頭！敢嗎？”
沈清秋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恐懼，但很快被決絕取代。她迅速從旁邊地上抓起一根斷裂的金屬輸液架，握在手中，雖然手還在抖，卻堅定地點了點頭。“敢！”
“好！”凌霜話音剛落——
“砰！咔嚓！”
木門終於被撞開一個大洞，一只青黑腐爛的手臂猛地伸了進來，胡亂抓撓。緊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三張扭曲腐爛的臉孔擠在破洞處，嘶吼着想要鑽進來。
治療桌被撞得向後滑動。凌霜低吼一聲，用盡全力向前頂，同時看準時機，手中錘子掄圓了，狠狠砸向最先伸進來的那只手臂！
“咔嚓！”骨頭碎裂的聲響。那手臂軟軟垂下，但喪屍毫無痛覺，更加瘋狂地推擠。
缺口在擴大！
“就是現在！”凌霜側身，讓開一點空間，不再單純硬頂，而是改爲用巧力將治療桌斜着推向破洞，暫時卡住那幾只喪屍。
沈清秋看準機會，嬌叱一聲，閉着眼將尖銳的輸液架斷口，朝着最前面那只喪屍的腦袋猛刺過去！
“噗嗤！”
斷口刺入了喪屍的眼窩。那喪屍的動作驟然僵住。沈清秋嚇得鬆開手，連連後退，臉色更白了。
凌霜趁機一錘砸碎旁邊另一只喪屍的膝骨，在它歪倒的瞬間，補上一錘解決。
只剩最後一只了。它半個身子已經擠了進來，張開惡臭的嘴咬向凌霜。
凌霜不退反進，側身躲開撕咬，左手猛地擒住它破爛的衣領，利用它前沖的慣性，狠狠將其頭部摜向旁邊堅硬的水泥牆面！
“咚！”
悶響過後，那喪屍癱軟下去。
短暫而激烈的戰鬥結束。凌霜微微喘氣，看向沈清秋。女醫生靠在牆上，看着地上不再動彈的怪物和濺到白大褂上的污漬，胸口劇烈起伏，眼神還有些發直，但握緊的拳頭顯示她正竭力控制自己。
“做得不錯。”凌霜簡單評價，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那扇被破壞的門後走廊。暫時沒有新動靜。她回頭，“你剛才說關鍵醫療物資包？在哪裏？”
沈清秋仿佛被驚醒，連忙道：“在……在一樓的藥房旁邊的器械準備室。那裏有鎖，我之前沒來得及進去取，就被困在這裏了。外面變成這樣……我必須拿到那些東西，很多人可能需要……”
她的眼神重新聚焦，帶着醫生特有的執着。
“藥房在哪？”
“從大廳另一邊走廊過去……但那邊可能更危險，門診藥房對着的候診區，之前人很多……”沈清秋臉上露出憂慮。
凌霜看了一眼任務時限，又看了看沈清秋手臂的傷和虛弱的模樣。“你還能走嗎？需要先處理傷口。”
沈清秋搖搖頭，自己撕下一截相對幹淨的內襯衣角，熟練地包扎手臂上的劃傷，動作又快又穩。“皮外傷，不礙事。我們必須快點，這裏弄出這麼大動靜……”
仿佛印證她的話，遠處隱約又傳來幾聲嘶吼，似乎在朝這邊聚集。
凌霜不再廢話，將錘子換到更順手的姿勢。“跟緊我。我們不去大廳，有沒有更近的路？或者能避開主要通道的方法？”
沈清秋努力回想，眼睛一亮：“有！從剛才那個雜物間窗戶出去，雖然是後院小巷，但繞過去，可以從藥房後面的一個通風檢修口進去！那個口子不大，平時鎖着，但我知道那裏的鎖……不太結實。”
“走！”
雜物間裏堆滿清潔用具和廢棄設備，果然有一扇裝着老式防盜網的小窗。小巷狹窄昏暗，紅霧似乎淡了一些，但依舊令人不安。
沈清秋對這裏很熟悉，帶着凌霜快速穿行。她雖然體力不支，但方向感極強，腳步盡量放輕。凌殿負責警戒，兩人配合竟有了一絲微妙的默契。
很快，她們繞到了醫院主樓的另一側。沈清秋指着一堵牆上離地約兩米多、不起眼的方形金屬蓋板，“就是那裏！”
蓋板用一把小掛鎖鎖着，確實不太結實。凌霜用錘子撬了幾下就打開了。裏面是布滿灰塵的通風管道，勉強可容一人爬行。
“我先。”凌霜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管道內空間逼仄，彌漫着灰塵和鐵鏽味。她匍匐前進，沈清秋緊跟其後。
爬行了大概十幾米，前方出現向下的網格口。下面有光線，隱約傳來玻璃碰撞和……緩慢的腳步聲？
凌霜示意沈清秋停下，自己小心地探頭向下望去。
下面正是器械準備室。靠牆的架子上，果然碼放着一些未開封的綠色醫療箱，上面有紅十字標志。房間中央，卻有兩個穿着護士服的喪屍在無意識地徘徊。
而通往外面藥房的門，緊閉着。
兩個。可以對付，但要快，不能發出太大聲音。
凌霜縮回頭，對沈清秋比了個“二”的手勢，又指了指下面，做了個下切的手勢。沈清秋緊張地點頭。
凌霜計算着角度和時機。當兩個喪屍一前一後、背對通風口方向時，她猛地踹開網格口，縱身躍下！
落地聲驚動了喪屍。離得近的那個立刻轉身撲來。凌霜早有準備，矮身躲過抓撓，錘子自下而上狠狠擊中其下頜，巨大的力量讓它頭顱後仰，撞在後面的鐵架子上，發出哐當巨響。
另一個喪屍嘶吼着靠近。
凌霜正要上前，頭頂通風口處，沈清秋也爬了出來。她沒有直接跳下，而是將手中那根之前用過、還帶着污穢的輸液架斷口，用盡全力朝着第二個喪屍的後心擲去！
斷口扎得不深，但成功吸引了喪屍的注意。它放棄凌霜，轉身朝落地的沈清秋蹣跚走去。
“小心！”凌霜解決掉第一個，急忙沖過去。
沈清秋已經迅速撿起地上一把掉落的醫用不鏽鋼鑷子（足有三十厘米長），雖然不能當武器，但她眼神銳利，看準喪屍腳下散落的幾支玻璃安瓿瓶，一腳踢過去！
“啪嚓！”
瓶子碎裂，喪屍腳下一滑，身體失衡。
凌霜趕到，一錘定音。
房間內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快，拿東西！”凌霜催促，自己則警惕地守在通往藥房的門邊傾聽。外面似乎有拍打聲，但門很厚實。
沈清秋撲向架子，快速辨認，將兩個標有“急救/手術基礎包”和“抗生素/外傷藥劑包”的綠色箱子取下。箱子不小，但好在有背帶。
“就這兩個最急需！”她背起一個，將另一個遞給凌霜，“幫我拿一下好嗎？”
凌霜接過箱子背好。還挺沉。
【叮！連鎖任務‘仁心之契’第一步完成。獎勵預發放：能量點+100，基礎醫療包已存入系統空間。家園空間開啓權限已獲得，需宿主主動尋找安全地點後激活。】
系統提示適時響起。
“走原路返回！”凌霜當機立斷。
兩人攀着架子，費力地重新爬回通風管道。這一次，因爲背着箱子，動作更慢，也更艱難。灰塵嗆得沈清秋低低咳嗽。
好不容易爬回那個雜物間的窗口，凌霜先跳下接應，再把沈清秋和兩個醫療箱接下來。沈清秋幾乎脫力，靠着牆滑坐在地上，臉色蒼白，但眼睛卻亮得驚人，緊緊抱着懷裏的醫療箱。
“拿到了……真的拿到了……”她喃喃道，像抱着救命稻草。
凌霜也鬆了口氣，任務完成大半。她看向沈清秋，這個看似柔弱的醫生，在關鍵時刻展現出的冷靜、果斷和對職責的執着，讓她印象深刻。
“謝謝你……沒有你，我……”沈清秋抬起頭，真誠地看着凌霜，眼底有劫後餘生的水光。
凌霜擺擺手，剛想說點什麼——
“吼——！”
一聲格外洪亮、充滿了暴虐氣息的嘶吼，陡然從醫院主樓的方向傳來，震得小巷牆壁似乎都在簌簌落灰。
緊接着，是玻璃大面積破碎的巨響，和更加混亂的、無數腳步聲、嘶吼聲匯聚成的恐怖音浪！
仿佛有什麼東西，徹底打破了醫院裏脆弱的平衡，釋放出了更多的……
沈清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看向主樓方向，聲音發顫：“是……是住院部大樓的方向！那裏病人最多……”
凌霜的心也沉了下去。這動靜太大了，恐怕整個街區的“東西”都會被吸引過來。
這裏絕對不能久留！
她一把拉起沈清秋：“走！立刻離開這裏！去我來的方向，那邊暫時還算‘幹淨’！”
沈清秋也知道情況危急，咬牙背起醫療箱。
兩人沖出小巷，朝着便利店的方向狂奔。身後，醫院主樓如同蘇醒的蜂巢，沸騰的恐怖之音越來越近，並且，似乎正朝着她們逃離的方向，蔓延開來……
紅霧翻滾，仿佛預示着，這片區域的末日，才剛剛進入真正的高潮。而她們攜帶的醫療箱，在這絕望的逃亡路上，究竟是希望的火種，還是催命的標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