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完草藥的第二天,凌玥難得有了半天空閒。王桂蘭在院子裏翻曬過冬的舊衣物,讓凌玥幫忙整理牆角那個落滿灰塵的木箱子——那是原主爹凌朔留下的唯一念想,裏面裝着他爲數不多的舊物。
木箱子是榆木做的,邊角被蟲蛀得坑坑窪窪,銅鎖早就生了鏽,輕輕一掰就開了。掀開蓋子,一股混雜着黴味和舊木頭的氣息撲面而來,凌玥忍不住捂了捂鼻子。箱子裏鋪着一塊褪色的藍布,上面放着幾件打補丁的粗布衣裳,還有一個用麻繩捆着的布包。
“這是你爹走時穿的衣裳,我一直沒舍得扔,”王桂蘭蹲在旁邊,手指輕輕拂過衣裳上的補丁,“還有那個布包,裏面是他以前看的書,你小時候總拿出來翻,後來你長大了,就再也沒動過。”
凌玥拿起那個布包,麻繩已經脆了,一扯就斷。打開布包,裏面是幾本線裝書,紙頁泛黃發脆,最上面的一本封皮都掉了,只能看到裏面寫着“本草”兩個模糊的字。她小心地翻開,裏面是手繪的草藥圖譜,線條簡單卻很工整,旁邊用小楷寫着草藥的性味、功效,字跡娟秀,應該是原主小時候臨摹的。
翻到一半,凌玥的手指突然頓住了——有幾頁的字跡和前面截然不同。前面的字是原主的小楷,清秀卻帶着稚氣;而這幾頁的字筆鋒遒勁,墨色也比其他頁深,像是後來添上去的。她湊近看,上面寫的不是常見的草藥知識,而是關於“外傷縫合”的內容:“凡深創裂肉,需先以烈酒滌淨,取細針穿麻線,逐針縫合,使肉相契,再敷以草藥,免生穢氣。”
後面還畫着簡單的圖示,標注着“間斷縫”“連續縫”的針法,甚至提到了“縫合後需每日換敷藥,七日可拆線”。凌玥的心跳瞬間加快——這和現代外科縫合的原理幾乎一模一樣!在這個連“感染”都沒被認知的時代,怎麼會有這樣先進的記錄?
“娘,這幾頁的字,是不是爹寫的?”凌玥抬頭問王桂蘭,聲音都有些發顫。
王桂蘭湊過來看了看,皺着眉想了想:“你爹確實會寫字,以前在村裏還幫人寫過家書。這字看着像他的,又好像不太像……他走前那幾年,手受了傷,寫字總有點抖,可這字很穩。”
凌玥又翻了幾頁,發現這些特殊字跡只占了五六頁,後面又恢復成原主的臨摹。她仔細摸了摸那些遒勁的字跡,能感覺到墨跡的凸起,顯然是用新墨寫的,和原主那些快褪成灰色的字跡形成鮮明對比。難道是爹後來回來過?還是有人替他把這些內容補在了醫書上?
她繼續往後翻,想看看有沒有更多線索,翻到最後一頁時,發現角落有個模糊的圖案,像是用炭筆描的山形,山尖上畫着一個小小的火焰符號,旁邊還有個“朔”字,被蟲蛀得只剩一半。凌玥心裏一動——這個火焰符號,好像在哪裏見過?
“娘,爹走的時候,有沒有提過什麼特別的圖案,或者去過什麼有山的地方?”凌玥追問。
王桂蘭搖了搖頭:“他只說去西域服徭役,具體去了哪裏,做了什麼,從來沒細說。那時候你還小,我也沒多問,哪知道他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哽咽了,別過臉擦了擦眼淚。
凌玥把醫書小心地放回布包,心裏滿是疑惑。這些縫合技巧,絕不是中原傳統醫術裏有的,更像是從西域傳來的;而那個山形圖案和“朔”字,說不定就是爹留下的線索。她把布包抱在懷裏,像是抱着一個沉甸甸的秘密——她一定要弄清楚,這本醫書裏藏着的,到底是爹的求救信號,還是他未完成的醫道傳承。
傍晚的時候,小風小雪放學回來(村裏有個老秀才教孩子們識幾個字),看到凌玥抱着布包發呆,小雪湊過來問:“姐姐,你在看什麼呀?是不是爹爹的書?”
凌玥摸了摸她的頭,把醫書翻開,指着上面的草藥圖譜:“你看,這是以前爹爹教姐姐認的草藥,以後姐姐也教你好不好?”
小雪眼睛一亮,用力點頭:“好!我要跟姐姐一起認草藥,以後幫姐姐采草藥賣錢!”
小風也湊過來,指着那些特殊字跡的頁面:“姐姐,這字好大,不像你寫的,也不像娘寫的,是誰寫的呀?”
“是爹爹以前寫的,”凌玥順着他的話說,“爹爹以前懂很多醫術,這些都是他留下的治病法子,以後姐姐學會了,就能幫更多人治病了。”
小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卻認真地說:“姐姐,我以後要保護姐姐,幫姐姐找爹爹!”
凌玥看着兩個孩子稚嫩卻堅定的眼神,心裏暖暖的。不管醫書裏藏着什麼秘密,不管找爹的路有多難,她都不是一個人——她有娘,有弟妹,還有鄉鄰們的支持,這些就足夠支撐她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