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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陸家走丟了十五年的女兒。
認親回家的第一個除夕夜,爲了討彩頭,媽媽在餃子裏包了一枚象征福氣的硬幣。
當硬幣出現在我碗中時,姐姐陸盈盈尖叫着說我偷換了她的餃子。
堂弟罵我是叫花子。
爸媽和哥哥臉色難看,讓我把餃子還給姐姐。
我沒有辯解。
將滾燙的餃子連同硬幣,一口吞了下去。
然後討好地笑道:
“別打我,我把福氣藏肚子裏了,還是陸家的。”
哥哥一巴掌打翻了我的碗,怒吼道:
“陸招娣!你是不是有病!”
我下意識抱頭蹲下。
卻忘了,這裏沒有打斷我手腳逼我吞炭火的乞討頭子。
只有一臉嫌惡的親生父母。
......
回到陸家的第三天,正好趕上大年三十。
爲了慶祝團圓,全家包機去了哈爾濱的私家莊園看雪。
那是陸盈盈最喜歡的地方,聽說那裏有專門爲她建的冰雪城堡。
而我,身上穿着媽媽讓管家隨便找來的舊羽絨服,有些不合身,袖口短了一截,露出了手腕上蜿蜒醜陋的凍瘡疤痕。
剛進莊園大廳,暖氣撲面而來。
七大姑八大姨都在,熱鬧非凡。
其中最顯眼的,是二嬸家那個八歲的堂弟。
他正拿着陸盈盈送他的激光筆,到處亂照。
“哎呀,這就是那個鄉下來的姐姐?”
堂弟把紅色的激光點射在我的眼睛上,刺得我生疼。
我下意識地閉眼,瑟縮了一下。
陸盈盈穿着精致的高定羊絨裙,像個小公主一樣被衆人簇圍着,見狀捂嘴笑道:
“浩浩別鬧,姐姐在鄉下沒見過這種高科技,你把她嚇壞了。”
“土包子!”
堂弟做了個鬼臉,轉身跑的時候,故意伸腿絆了我一下。
我常年營養不良,平衡感極差,重重地摔在地上。
“譁啦”一聲。
旁邊的一座半人高的水晶財神像,被我帶倒,摔得粉碎。
大廳瞬間死寂。
那是爸爸最喜歡的風水擺件,價值連城。
“天啊!這可是大伯特意請回來的財神爺!”
陸盈盈驚呼一聲,隨即紅着眼圈看向我。
“妹妹,我知道你對我有不滿,但你怎麼能拿爸爸的心血撒氣呢?”
我趴在地上,碎玻璃扎進了掌心。
但我顧不上疼。
我的第一反應不是解釋,也不是哭。
而是迅速爬起來,跪在地上,熟練地開始扇自己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大廳裏回蕩。
一下比一下狠,直到嘴角滲出血絲。
“對不起,我錯了,我是喪門星,我這就滾出去。”
“別打斷我的腿,我還要幹活,我還能幹活......”
我機械地重復着這些話,眼神空洞而麻木。
這是我之前在流動乞討團夥裏,學會的生存法則。
只要在“父親”動手前,先把自己打得夠慘,他也許就會省下那一頓毒打,只罰我餓三天。
正準備發火的爸爸愣住了。
正要呵斥我的哥哥陸修遠也僵在了原地。
媽媽更是捂住了嘴,眼神裏閃過一絲驚恐。
“招娣......你,你這是幹什麼?”
媽媽顫抖着想來拉我。
我卻像觸電一樣猛地後縮,甚至因爲極度的恐懼,不顧地上的玻璃渣,連滾帶爬地退到了大門邊。
“我不配在屋裏待着,我有罪。”
“我去雪地裏跪着,跪到明年開春,財神爺就回來了。”
說着,我一把拉開厚重的紅木大門。
外面的暴風雪呼嘯着灌進來,零下三十度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我毫不猶豫地脫掉了身上那件唯一的羽絨服,只穿着單薄的秋衣,一頭扎進了雪地裏。
“只要凍僵了,就不疼了。”
我喃喃自語,臉上露出了一個解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