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把手機鏡頭懟到那份剛剛打印出來、還散發着淡淡熱敏紙氣味的協議上，逐字逐句地念，聲音越來越尖，越來越亢奮，活像發現了什麼驚天大寶藏。
“‘……本人自願體驗‘幽冥古道’項目，充分知悉並理解該項目具有高度危險性，可能造成極度恐懼、精神創傷、心悸、昏厥、短暫或永久性心理陰影……’”
她吸了口氣，繼續念，語速快得像機關槍：“‘……甚至不排除因極度驚嚇導致心髒驟停、腦溢血、意外跌倒傷亡及其他一切不可預知之人身損害及生命危險……’”
念到這兒，她猛地抬頭，鏡頭唰一下轉向沈淵那張沒什麼血色的臉，聲音拔高八度：“‘……本人自願承擔上述一切風險及後果，承諾絕不追究星海遊樂園及其所有者的任何法律及經濟責任？！’”
“老板！！”林薇薇眼睛瞪得溜圓，裏面閃爍着難以置信和極度興奮的光芒，“你這寫的哪是安全協議？這分明是生死狀！遺書！賣身契三合一啊！888塊錢玩一次，還得籤這玩意兒？你們這項目是直接請真鬼上來索命嗎？！”
她身後的助理小吳哆嗦着扯了扯她的衣角，聲音發顫：“薇薇姐，這、這地方邪門得很，這協議也太嚇人了，要不、要不咱們還是走吧……”
“走什麼走！”林薇薇一把甩開助理，激動得臉頰泛紅，她把鏡頭重新對準協議最下方那行加粗的血紅色文字，“家人們！你們都聽到了嗎？都看清楚了嗎？這可不是劇本！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大概吧）！玩命啊這是！這要是不播，天理難容！”
彈幕已經徹底瘋了，密密麻麻的幾乎遮住了整個屏幕：
【臥槽臥槽！真·生死狀？！】 【這老板是瘋子還是法外狂徒？】 【888買一次下地獄體驗券？】 【籤！薇薇籤！我們衆籌給你買保險！】 【主播別慫！讓我們開開眼！】 【已錄屏，主播一路走好（蠟燭）】 【這破地方看起來像馬上要塌了，真的能玩？】
沈淵看着眼前情緒激動的女主播和那沸騰的彈幕，胃裏像塞了一團冰。他努力維持着面部肌肉的穩定，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上一絲刻意營造的神秘感：“協議條款確實比較直接。因爲‘幽冥古道’的體驗遠超普通鬼屋或密室，它……更觸及本質。我們必須確保體驗者充分知情。”
他指了指協議籤名處：“如果確定要體驗，請在這裏籤名並按手印。付款後即可進入。”
林薇薇幾乎是搶過那份協議，看都沒再看一眼，唰唰籤上自己的大名，拇指在印泥盒裏狠狠摁了一下，用力按在名字上。動作幹脆利落，帶着一種豁出去的狂熱。
“錢！掃哪裏？”她舉着手機四下張望，這破敗的大廳連個收款二維碼的牌子都沒有。
沈淵默默掏出自己的個人終端，調出收款碼。心裏吐槽這系統真是一點配套服務都不給。
“叮——”一聲輕響，888信用點入賬。聲音在此刻寂靜的大廳裏顯得格外清晰。
【首筆營收入賬：888信用點。】系統提示在沈淵腦海閃過。
【警告：‘幽冥古道’啓動需消耗5點樂園能量，當前能量100點。請宿主確認是否啓動？】
“啓動。”沈淵在心中默念。
【能量扣除成功。‘幽冥古道’已啓動，入口通道開啓。祝您的第一位‘勇者’體驗愉快。】
沈淵感到腳下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仿佛某種沉睡的巨物在深處翻了個身。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腐朽甜味似乎濃鬱了一絲，還夾雜進了一種冰冷的、像是陳年墓穴深處吹來的風的氣息。
他側身，指向大廳後方那扇不知何時悄然洞開的、通往黑暗的小門。“入口在那裏。請吧，林小姐。記住，無論看到什麼，感受到什麼，盡量保持冷靜。它不會真正傷害你……大概。”
最後那個不確定的尾音，被他及時咽了回去。
林薇薇深吸一口氣，舉着雲台，對着鏡頭做出一個壯烈犧牲的表情：“家人們！看到了嗎？地獄之門已經向我敞開！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或者失蹤的時刻！禮物刷起來！保佑我活着出來！”
她調整了一下手機和胸前GoPro的角度，確保第一視角和第三視角都能清晰直播，然後義無反顧地踏入了那扇小門。助理小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敢跟進去，只遠遠地用手機對着門口拍攝，臉色蒼白。
沈淵立刻調出系統界面。屏幕上出現了兩個分屏畫面，一個來自林薇薇別在胸口的GoPro，另一個則是上帝視角的監控，清晰地顯示着她正走在一條約一米寬、兩側是粗糙水泥牆壁的狹窄通道裏，光線極其昏暗，只有幾盞慘綠色的應急燈在遠處閃爍。
通道裏似乎起霧了，灰白色的、溼冷的霧氣，緩慢地流動着，吞噬着光線和聲音。
直播彈幕還在瘋狂滾動：
【就這？看起來就是普通廢棄樓道啊？】 【這布景成本不到五毛吧？】 【等等……你們看那霧，是不是在動？】 【好像有點冷……我媽問我爲什麼蓋着被子看直播……】
畫面裏，林薇薇還在強裝鎮定，對着鏡頭喋喋不休：“家人們，目前看來還好，就是有點黑，有點冷，這空調開得也太足了……這霧氣得花不少幹冰吧？老板下血本了啊……”
她的聲音，在空曠、寂靜且不斷吸收聲音的迷霧通道裏，顯得有點單薄，甚至帶上了細微的回音，聽起來莫名有些詭異。
突然——
GoPro的畫面劇烈晃動了一下！
“啊！”林薇薇短促地驚叫一聲，鏡頭猛地轉向地面。
地上，什麼也沒有。
“剛、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碰了一下我的腳踝……”她的聲音開始有點發顫，努力維持着笑容，“肯定是錯覺，或者是風吹掉了什麼小石子……家人們別自己嚇自己……”
她繼續往前走，但腳步明顯放緩了，呼吸聲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出來，變得有些粗重。
霧氣更濃了，能見度迅速下降到不足三米。慘綠色的燈光在霧中暈開，形成一團團模糊的光暈，反而讓環境更加陰森。
【薇薇！看你右邊！牆上有東西！】一條加粗彈幕突然劃過。
林薇薇和看監控的沈淵同時看向右側牆壁。
粗糙的水泥牆面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了一些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深深摳刻出來的劃痕。那些劃痕組成了一些難以辨識的、扭曲的符號，偶爾看起來像是某種痛苦的臉，或是極度變形的文字。
“……什麼時候有的？”林薇薇的聲音幹澀，她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摸。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牆壁的瞬間——
“啪！”
一聲極其清脆、響亮的拍擊聲，猛地從她手邊的牆壁內部傳出！仿佛就隔着一層薄薄的水泥板，有一只手掌狠狠地拍在了內側！
“呀啊啊啊——！”林薇薇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手機和GoPro鏡頭瘋狂亂晃，心髒咚咚咚的狂跳聲幾乎要蓋過她的尖叫。
彈幕瞬間爆炸：
【我聽到了！！牆裏有東西！】 【淦！我手機嚇掉了！】 【不是特效！這絕對不是特效！】 【主播快跑啊！！！】
林薇薇臉色煞白，大口喘着氣，再也顧不上解說，幾乎是貼着另一側的牆壁，哆哆嗦嗦地往前挪動。
然後，她聽到了。
極其細微的、若有若無的聲音。
開始像是隔着幾個房間傳來的、用指甲刮擦木門的聲音。
慢慢地，變成了像是很多人壓低了嗓子、含混不清地快速絮語，聲音重疊在一起，聽不清內容，卻充滿了惡意的催促和詛咒。
最後，變成了清晰的、冰冷的、帶着一絲嘲弄的……耳語。
直接響在她的耳畔。
“……來……”
“……留下……”
“……看見你了……”
“誰？！誰在說話？！”林薇薇猛地轉頭，鏡頭掃向身後，只有濃得化不開的迷霧，空空如也。
但那個聲音，卻更加清晰了，仿佛有人就貼着她的耳朵，用氣息發聲：
“……你的恐懼……真美味……”
“滾開！滾開啊！”林薇薇徹底慌了，對着空氣胡亂揮舞着手，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之前的興奮和獵奇心態被最原始的恐懼徹底碾碎。她開始小跑，然後是狂奔！
GoPro的畫面劇烈顛簸，混雜着她崩潰的哭喊和粗重的喘息。迷霧中，似乎有扭曲的黑影一閃而過，牆壁上的劃痕仿佛活了過來般蠕動，腳下的地面偶爾傳來不祥的震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不是沸騰，而是徹底癲狂。在線人數如同火箭般躥升，禮物特效幾乎淹沒了畫面。
【啊啊啊她哭了！真嚇哭了！】 【這耳語！我戴耳機聽的！魂都沒了！】 【報警！快報警啊！】 【老板！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史上最真實恐怖體驗！沒有之一！】
監控畫面前，沈淵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這項目嚇人，但沒想到效果這麼……拔群。這系統搞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是地球上該有的！他看着畫面裏崩潰狂奔的林薇薇，甚至產生了一絲負罪感。
突然，奔跑中的林薇薇猛地停住腳步。
前方的霧氣似乎變薄了一些。
通道似乎到了盡頭，隱約能看到外面稍微開闊一點的空間，甚至有一絲微弱的光亮。
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踉蹌着撲過去。
就在她即將沖出通道的刹那——
GoPro和監控畫面同時捕捉到了驚人的一幕。
通道出口兩側，那一直粗糙的水泥牆壁，在這一瞬間，驟然變得如同最光滑的黑曜石鏡面！
鏡子裏，映照出林薇薇驚恐萬狀、涕淚交加的臉。
但下一秒，鏡子裏的那個“她”，嘴角突然咧開了一個絕對不屬於人類的、扭曲到耳根的詭異笑容！眼睛裏沒有瞳孔，只剩下慘白的眼球，正直勾勾地“看”着外面的她！
“呃！！！”
林薇薇的喉嚨裏發出一聲被徹底掐斷的、絕望的氣音，瞳孔驟然放大到了極限，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她像是被無形的巨錘迎面擊中，整個人僵直了一秒，然後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噗通！”
手機和GoPro摔在地上，鏡頭對着天花板，劇烈地旋轉了幾圈後，黑屏了。
直播信號，中斷。
最後定格在觀衆眼前的，是林薇薇那張因極致恐懼而徹底扭曲、失去血色的臉，以及那面映照着非人詭笑的恐怖黑鏡。
死寂。
直播間黑屏後，彈幕出現了刹那的真空。
然後，是海嘯般的爆發！
【？？？？？？】 【人呢？！畫面呢？！】 【主播怎麼了？！摔倒了？】 【最後那個鏡子！你們看到了嗎？！那是什麼鬼東西？！】 【報警！快打急救電話！出事了！絕對出事了！】 【地址！誰記得地址？！星海遊樂園！】 【@網警@平安都市@超級新聞……】
助理小吳看着突然黑屏的直播和炸鍋的彈幕，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手裏的手機都差點扔出去，連滾爬爬地沖向那扇小門：“薇薇姐！薇薇姐！你怎麼了？！回答我啊！”
沈淵心裏也是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玩脫了！不會真嚇出人命了吧？！
他立刻沖向員工通道，同時在心裏急呼：“系統！遊客生命體征？！”
【檢測中……遊客林薇薇，生命體征存在。心率187，血壓異常升高，腎上腺素水平極度超標，精神處於重度應激狀態。暫無生命危險，但強烈建議終止體驗並進行心理幹預。】
沈淵稍微鬆了口氣，沒死就好。他快速穿過幾條內部維修通道，比外面的小吳更早到達出口區域。
只見林薇薇癱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雙眼圓睜，瞳孔渙散，身體還在無意識地輕微抽搐，眼淚和口水糊了滿臉，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顯然已經徹底嚇懵了，魂飛魄散。
那兩面詭異的黑曜石鏡牆已經消失不見，通道出口恢復了原本粗糙的水泥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只有空氣中殘留的、深入骨髓的陰冷氣息，證明着那不是夢。
沈淵趕緊上前，蹲下身，輕輕拍打她的臉頰：“林小姐？林小姐？能聽到嗎？結束了，已經結束了！”
林薇薇毫無反應，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身體還在抖。
這時，小吳也哭喊着沖了進來，看到林薇薇的樣子，嚇得腿都軟了：“薇薇姐！你怎麼樣？別嚇我啊！”
沈淵和小吳一起，半扶半抱地把徹底失神的林薇薇弄出了通道，回到相對明亮一些的破敗大廳。把她放在一張勉強還算幹淨的休息長椅上。
小吳手忙腳亂地拿出水壺，給她喂水，擦拭臉頰。
好半晌，林薇薇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面，瞳孔開始重新聚焦，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不再是之前直播時那種帶着表演性質的驚叫，而是劫後餘生、充滿了後怕和崩潰的嚎啕大哭，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鬼……有鬼……鏡子……鏡子裏的不是我……它對我笑……它……”她語無倫次，緊緊抓住小吳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小吳一邊安慰她，一邊自己也嚇得夠嗆，看向沈淵的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和譴責。
沈淵頭皮發麻，只能硬着頭皮解釋：“只是……非常逼真的全息投影和心理暗示……抱歉，體驗可能過於強烈了……”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哪家全息投影能投影出直接響在腦子的耳語？能讓人產生被真實觸碰的幻覺？能散發出這種冰冷絕望的氣息？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隱約的警笛聲，而且正在迅速靠近。
沈淵臉色微變。
小吳帶着哭音道：“剛、剛剛直播突然斷了，觀衆報警了……”
幾分鍾後，兩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閃着燈，粗暴地碾過荒草，停在了大廳門口。幾名警察和醫護人員快步走了進來。
爲首的是一位四十多歲、面色嚴肅的老警察，目光銳利地掃過一片狼藉的大廳、哭得稀裏譁啦的林薇薇、驚慌失措的小吳，最後落在看起來像是負責人的沈淵身上。
“我們接到大量報警，說這裏可能發生人身傷害事件，甚至非法拘禁？”老警察的聲音帶着公事公辦的嚴厲，“誰是負責人？怎麼回事？”
林薇薇一看到警察，像是看到了救星，哭得更凶了，指着沈淵，抽噎着控訴：“警察先生！他、他的那個項目……太嚇人了！那不是人玩的！是真正的鬼屋！會死人的！我差點就回不來了！他騙我籤了生死狀！”
警察眉頭緊鎖，拿起那份被林薇薇扔在地上的“安全協議”掃了一眼，臉色更加凝重，看向沈淵：“生死狀？你這遊樂園什麼情況？項目安全措施呢？有沒有經營許可？”
沈淵心裏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面上卻只能保持鎮定：“警察先生，我們樂園所有項目都符合規定……這只是體驗前的風險告知。至於安全措施……”他瞥了一眼那條看起來寒酸至極的通道，“……技術比較特殊，主要是心理層面的……”
“心理層面能把人嚇成這樣？”另一個年輕警察忍不住插嘴，看着林薇薇那副慘狀，明顯不信。
醫護人員給林薇薇做了初步檢查，匯報：“心率還是很快，驚嚇過度，需要回去進一步觀察和平復。”
老警察合上協議，對沈淵道：“沈先生是吧？麻煩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件、樂園的經營許可證、以及這個……‘幽冥古道’項目的安全評估合格文件。我們需要核實情況。”
沈淵心頭一緊。證件？原主記憶裏，這破樂園荒廢兩年，各種執照早就過期了！安全評估？這系統出品的玩意，地球上哪個機構能評估？！
他正飛速思考該怎麼搪塞，腦海中的系統突然提示：
【檢測到官方質詢。已啓動應急權限。】 【相關電子證照信息已臨時接入本區政務網絡數據庫，有效期至本次核查結束。】 【紙質文件已生成，存放在售票台右下角第一個抽屜（僞裝生效）。】
沈淵一愣，立刻走到售票台，拉開那個他從未打開過的抽屜。裏面果然整齊地放着一疊嶄新的證件和文件副本。他拿出來遞給警察。
老警察接過文件，仔細翻看，又用隨身攜帶的警務終端掃描了執照上的二維碼進行聯網核查。幾分鍾後，他臉上的嚴肅稍稍緩解，雖然眼神裏還帶着濃濃的疑惑和不可思議。
“證照倒是齊全……安全評估報告也有……”他看了看哭哭啼啼的林薇薇，又看了看一臉“真誠”的沈淵，最終嘆了口氣，“雖然籤了協議，但把遊客嚇到這種程度，你們這項目也確實……夠可以的。”
他收起證件，遞還給沈淵：“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點！體驗強度適當降低！要是再接到這種報警，我們就得請你回去詳細聊聊了！”
“是是是，一定注意，謝謝警察同志。”沈淵連忙保證，心裏捏了一把汗。這系統，僞造證件倒是有一手！
警察和醫護人員又安撫了林薇薇幾句，見她情緒稍微穩定，只是需要休息，便留下聯系方式和一份出警記錄，先行離開了。
大廳裏再次剩下三人。
林薇薇哭了這一陣，發泄了不少，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眼神驚懼，但總算能正常說話了。她在小吳的攙扶下站起來，看都不敢再看那條通道一眼，聲音沙啞地對沈淵說：“老、老板……你這地方……太邪門了……我、我這輩子都不想再來了……”
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補充道：“不過……直播效果……炸了……”
說完，在小吳的攙扶下，兩人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大廳，那輛粉色迷你電動車以比來時快得多的速度，歪歪扭扭地消失在了荒草盡頭。
沈淵獨自站在破敗的大廳裏，看着遠去的車影，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第一關，總算有驚無險地熬過去了。
就在這時，系統提示音接連不斷地響起：
【新手任務完成！】 【成功接待首位付費遊客，並完成設施體驗。】 【任務獎勵發放：樂園能量+500點，聲望值+10點，神秘小獎勵（樂園基礎物資補給包）已存入系統空間。】 【每日維護費用1，000，000信用點已自動扣除（系統墊付）。】 【當前樂園聲望：死寂（10/100）→ 略有耳聞（10/1000）】 【請注意，聲望提升將解鎖更多系統功能及區域。】 【網絡熱度持續發酵中，請宿主關注後續影響……】
沈淵調出系統界面，看到聲望欄的變化和能量點的增加，稍微有了一點底氣。
他點開還在不斷刷新的網絡監測頁面。
關於“星海遊樂園”、“幽冥古道”、“史上最恐怖鬼屋”、“主播直播嚇暈”的話題，已經開始在幾個主要的社交媒體平台和視頻網站上蔓延。
林薇薇直播中斷前的錄屏片段被瘋狂轉載。
#主播薇薇安挑戰地獄級鬼屋當場嚇哭# #星海遊樂園生死狀# #幽冥古道鏡子裏的詭笑# 這些話題的討論熱度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
評論區徹底炸鍋：
【親歷者現身說法！那不是嚇哭！是嚇尿！魂都飛了！】 【最後那個鏡子笑，我做了半夜噩夢！】 【地址已馬克，明天就去挑戰！】 【888值回票價！這要是真的，我吹爆！】 【炒作吧？怎麼可能那麼嚇人？坐等打假！】 【樓上的你去試試就知道了，我隔着屏幕都快心律不齊了。】 【老板是個狠人，這項目能過審也是奇跡……】
毀譽參半，質疑與驚嘆齊飛。
但毫無疑問，“星海遊樂園”這個名字，伴隨着極致的恐怖和爭議，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炸彈，在這大了100倍的地球2018年網絡世界，掀起了第一波洶涌的漣漪。
沈淵看着屏幕上滾動的評論，嘴角終於勾起一絲復雜的弧度。
恐懼，果然是最好的興奮劑。
他的地獄，似乎真的迎來了一縷……來自喧囂世界的目光。
只是這目光，充滿了驚恐、質疑和難以按捺的好奇。
他收起界面，環顧這座巨大、荒蕪、負債千億的廢墟。
然後，目光落在那條已經恢復平靜、仿佛人畜無害的“幽冥古道”入口。
“系統，”他輕聲問道，“這項目的‘心理暗示’和‘全息投影’，到底是怎麼回事？”
系統冰冷的電子音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回應：
【宿主權限不足。請努力提升樂園聲望，解鎖更多信息。】
【溫馨提示：恐懼，是人類認知邊界之外，最真實的回響。】
沈淵：“……”
得，還是廢話。
他搖搖頭，不再糾結。至少，開局還算順利。
他走到大廳門口，看着遠處地平線上最後一抹殘陽如血，將這片鏽蝕的鋼鐵廢墟染上一種悲壯而又詭異的色彩。
風更冷了，吹動荒草，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無數看不見的東西正在陰影裏竊竊私語，討論着剛剛那場精彩的“演出”，並期待着……下一批客人的到來。
沈淵裹緊了單薄的襯衫。
他知道，從今天起，這座沉睡的廢墟，和他這個負債千億的穿越者，都將不再平靜。
麻煩，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