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黃色封條像一道猙獰的傷疤,斜跨在售票大廳破舊的門板上,在慘淡的日光下刺眼無比。

聯合調查組的車尾煙尚未完全散去,警察和消防員在確認沒有更大險情後也陸續撤離,只留下空曠的廣場和更深的死寂。女記者如獲至寶地抱着攝像機鑽回采訪車,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顯然已經構思好了下一輪爆款報道該如何起標題。

沈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所有外部車輛的引擎聲都徹底消失在荒原盡頭。

他臉上那點精心僞裝的驚慌和無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靜,甚至嘴角還掛着一絲極淡的、近乎殘酷的弧度。

查封?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那冰冷的、印着官方印章的封條。

滋——!

一股微弱卻極其尖銳的電流感瞬間從指尖竄入,直刺腦海!並非物理上的電擊,而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充滿警告和排斥意味的精神沖擊!

【警告!檢測到官方律令力量封印!該封印對樂園核心能量場及宿主權限產生強烈排斥與壓制!】 【幽能井汲取速率降低90%!當前:3.5單位/日】 【所有設施運行能耗增加300%!】 【系統部分功能受限(建造、招募、區域解鎖暫不可用)!】 【提示:該封印將持續吸引官方力量關注,並隨時間推移緩慢增強。請宿主盡快解除。】

系統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急促,帶着一種被侵犯般的憤怒波動。

沈淵猛地縮回手,指尖微微發麻,臉色沉了下來。

他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封條,竟然蘊含着這種詭異的力量!不僅能極大限制樂園的運行,還會像信標一樣不斷招來官方的注意!

這絕不是普通的行政查封手段。背後有高人,或者說,有不屬於普通人的力量插手了。

是鍾瀚?還是那個“幽影”?

他們這是要把他徹底按死,連一絲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壓力如同冰冷的鐵箍,狠狠縮緊了他的心髒。每日百萬的維護費不會因爲查封而停止,系統的墊付不是無限的。幽能井幾乎被廢,能量來源大幅萎縮。設施無法運行,遊客無法進入,收入徹底斷絕。

絕境。這才是真正的絕境。

他緩緩轉過身,背對着那刺眼的封條,目光投向荒蕪的樂園深處。陽光下的廢墟,安靜得可怕,仿佛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墳墓。

他一步一步,機械地朝着廢棄景觀湖走去。

湖水依舊渾濁死寂,湖心平台上的林薇蜷縮着,似乎比之前更虛弱了,連那細微的嗚咽聲都幾乎消失。封印的力量顯然也影響到了她這個依靠負面能量存在的員工。

沈淵蹚水過去,站在她身邊,沉默地看着。

他甚至沒有多餘的能量再預付她“薪金”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到來和那股不同尋常的壓抑,林薇極其緩慢地、艱難地抬起頭。

那雙慘白的、沒有瞳孔的眼睛“望”向他,裏面不再是純粹的瘋狂和痛苦,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困惑?甚至是一絲難以察覺的……同病相憐?

她伸出那只蒼白消瘦、指甲尖銳的手,顫抖着,極其緩慢地,指向湖水的某個方向。

沈淵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裏只有渾濁的湖水,和幾根冒出水面、鏽蝕不堪的鋼筋。

他皺起眉。

林薇的手堅持地指着那個方向,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氣流摩擦般的聲音:“……底下……東西……吃……”

底下?有東西?能吃?

沈淵愣了一下,猛地反應過來!

這湖是人工開挖的,底部是混凝土澆築的!她指的是湖底下面?!

難道這湖底之下,還埋着什麼?!和這個樂園的過去有關?甚至……和系統有關?

“系統!掃描她所指的湖底區域!”沈淵立刻在心中下令。

【掃描需消耗能量50點。當前能量:890點。是否確認?】

“確認!”

一股無形的探測波穿透渾濁的湖水,深入下方的混凝土層。

幾秒鍾後,系統反饋回來,帶着一絲罕見的遲疑。

【掃描完成。湖底混凝土層下方約三米處,檢測到高強度能量屏蔽結構。材質未知,技術等級極高。屏蔽層內,存在微弱但極其獨特的能量籤名,與‘幽能’相似度17.4%,與已知任何能量譜系均不匹配。】 【警告:該屏蔽結構極其穩固,強行突破可能引發不可預知後果。】 【分析:員工林薇(001)因其特殊靈體屬性,對負面能量及某些深層能量波動異常敏感,可能感知到了屏蔽層內的異常。】

湖底之下,果然有東西!

一個被高強度屏蔽隱藏起來的、散發着未知能量籤名的東西!

是什麼?廢棄的實驗裝置?沈萬千留下的秘密?還是……系統本身埋下的伏筆?

“能吃”……林薇用的是這個詞。難道那裏的東西,能轉化爲能量?

現在能量被封印嚴重限制,任何可能的額外來源都至關重要!

必須挖開看看!

但怎麼挖?靠他一個人?徒手刨開三米厚的混凝土湖底?而且還要避開官方可能存在的監視?

就在沈淵盯着湖面,飛速思考對策時——

【叮!檢測到宿主強烈探索意願及能量需求!】 【解鎖特殊臨時任務:被埋葬的饋贈】 【任務要求:成功獲取湖底屏蔽層內的未知物品。】 【任務獎勵:???(根據獲取物品價值判定)】 【任務時限:無(但請注意封印壓力及能量儲備)。】 【提示:員工林薇(001)的指向可能具備關鍵價值。或許她能提供某種……“協助”。】

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竟然發布了一個探索任務!

而且提示似乎指向……利用林薇?

沈淵猛地看向蜷縮在地上的林薇。她依舊指着那個方向,手指微微顫抖,那雙空洞的白瞳也“望”着他,仿佛在無聲地催促。

利用一個精神狀態極不穩定的怨靈員工去挖湖底?

這想法太瘋狂了。

但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他蹲下身,嚐試着與林薇溝通,聲音放緩:“林薇,你……能感覺到湖底下面那東西?你需要它?”

林薇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指向湖底的手更加用力了。

“……餓……需要……打開……吃……”她斷斷續續地嘶語着,混亂的詞語裏表達着清晰的渴望。

沈淵眼神閃爍。看來那東西對林薇有着極強的吸引力,甚至可能比她需要的“恐懼能量”更重要。

也許……可以交易?

“我幫你打開它。”沈淵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打開之後,裏面的東西,我要分一半。”

林薇歪着頭,似乎理解這句話有些困難,慘白的眼球緩慢地轉動着。

“……打……開……”她重復着,然後,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算是達成了最原始、最不穩定的協議。

“好。”沈淵站起身,“等我消息。”

他離開湖心平台,快速返回被查封的售票大廳。封印的力量依舊無處不在,壓制得他喘不過氣。

他需要工具,需要能悄無聲息破開混凝土和那未知屏蔽層的方法。系統功能被限,【建造】和【招募】都無法使用。

他的目光落在了【怨念工坊】上。這個依靠負面情緒能量運作的設施,似乎受封印的影響較小。

工坊的制造列表裏,除了那些嚇人的小玩意兒,似乎還有一些……看起來有點用處的東西?

他的視線掃過【怨念之塵】(效果未知)、【劣質的恐嚇護符】(已變異)……最終停留在一個新出現的、需要大量【怨念之塵】和【驚悚能量】才能解鎖的選項上。

【幽蝕酸液(一次性)】:消耗怨念之塵x50,驚悚能量x100。效果:生成少量具有強烈腐蝕性的能量酸液,可對絕大多數物質造成緩慢但持續的侵蝕,對能量屏障及靈體有奇效。持續時間:10分鍾。 【警告:極度危險!使用需謹慎!】

就是它了!

雖然不知道對那未知屏蔽層效果如何,但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有效的工具!

“制造【幽蝕酸液】!”他立刻下令。

【材料不足。缺乏:怨念之塵x50,驚悚能量x100。】 【當前原料:怨念之塵:12,驚悚能量:35】

材料差得太遠。幽能井被廢,網絡上的情緒能量汲取也幾乎停滯。

怎麼辦?

沈淵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湖心平台的林薇,以及……那沉屍的湖底。

一個更加瘋狂、更加危險的念頭冒了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走向景觀湖。

這一次,他沒有蹚水去平台,而是站在岸邊,集中全部意念,嚐試溝通那片剛剛沉入屍體的水域。

他將一股強烈的、帶着“汲取”、“分解”、“轉化”意味的精神指令,混合着對那具屍體本身的“厭惡”、“排斥”情緒,狠狠地“推”向湖底!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只是憑借着一股直覺,嚐試調動這片被系統綁定的土地本身的力量,去“消化”那不該存在的異物!

咕嚕嚕……

湖心深處,屍體沉沒的地方,突然冒起一連串異常巨大的氣泡!

渾濁的湖水開始緩慢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旋轉起來,形成一個不大的漩渦。

漩渦中心,隱隱約約,似乎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灰黑色的能量,被從湖底的淤泥中抽取出來,匯入水流,然後……被引向湖心平台的方向,被蜷縮在那裏的林薇無意識地吸收。

同時,系統提示音響起:

【檢測到外來高濃度“死亡”、“隱匿”、“惡意”能量殘留,正在被樂園環境強制分解轉化……】 【獲得:怨念之塵+38,驚悚能量+65,未知的刺客精粹+1!】

成功了!

竟然真的可以!利用這片土地和湖水的力量,強行分解那死士的屍體,轉化爲工坊的原料!

雖然過程有些令人不適,但結果令人驚喜!不僅補足了制造酸液的材料,還多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未知的刺客精粹】!

【物品:未知的刺客精粹】 【說明:從高度專業化刺客殘留能量中提煉出的精華,蘊含極強的隱匿、致命、反偵察意念。】 【效果:未知(可能用於特殊制造或強化)。】

沈淵強壓下心中的異樣感,立刻返回工坊界面。

“制造【幽蝕酸液】!”

【材料充足。制造成功!獲得【幽蝕酸液(一次性)】x1。】

一個巴掌大小、材質似玉非玉、似骨非骨的墨黑色小瓶,出現在物品欄中,瓶口被某種能量密封着,裏面晃動着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紫色液體。

工具有了。

沈淵拿起小瓶,再次走向湖邊。

他蹚水來到湖心平台,將小瓶遞給林薇。

“用這個,打開它。”他指着她一直指向的湖底位置。

林薇顫抖着接過小瓶,那雙慘白的眼睛死死盯住瓶子裏流動的暗紫色液體,臉上露出一種混合着渴望和畏懼的扭曲表情。

她拔掉瓶口的能量密封。

一股極其刺鼻的、混合着腐爛和金屬鏽蝕味道的氣息彌漫開來。

她跪在平台邊緣,將瓶口傾斜。

粘稠的、暗紫色的酸液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流出,滴落進渾濁的湖水中。

嗤——!!!

劇烈的反應瞬間發生!

湖水如同被燒開的滾油般瘋狂翻滾沸騰!大片大片的白色蒸汽混合着紫色的詭異煙霧沖天而起!刺鼻的酸味幾乎讓人窒息!

酸液接觸到的湖水瞬間被蒸發、分解,下方的混凝土湖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蝕穿、消融!形成一個不斷擴大的、深不見底的漆黑洞口!

整個過程無聲卻激烈得駭人!

短短幾分鍾,一個直徑約半米的、邊緣光滑得詭異的垂直通道,出現在了湖心平台正下方,深不見底,散發出更加濃鬱的、冰冷的未知能量氣息!

林薇發出興奮而尖銳的嘶鳴,猛地就要往那洞裏跳!

“等等!”沈淵一把拉住她冰涼刺骨的手腕,“說好的,一半!”

林薇瘋狂地掙扎着,力氣大得驚人,慘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口,充滿了原始的貪婪。

就在這時——

嗡!!!

一股遠比幽能井強大、古老、混亂無數倍的恐怖能量波動,猛地從那深不見底的洞口中爆發出來!

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凶獸,睜開了冰冷的眼眸!

整個景觀湖的湖水瞬間停止了翻滾,仿佛被無形之力凍結!

湖心平台劇烈震動,裂紋蔓延!

沈淵和林薇同時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無法形容的威壓狠狠掀飛出去,重重砸進冰冷的湖水裏!

【警告!警告!檢測到超高強度未知能量源蘇醒!能量等級:???】 【樂園封印受到強烈沖擊!穩定性下降11%!】 【幽能井汲取速率臨時提升500%!當前:17.5單位/日(臨時)!】 【員工林薇(001)狀態:極度興奮、混亂、進化中?!】 【特殊臨時任務“被埋葬的饋贈”狀態更新:目標已暴露,請盡快獲取!】

沈淵從冰冷的湖水中掙扎着冒出頭,抹掉臉上的水,駭然地看向那個漆黑的洞口。

裏面,到底埋了個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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