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冷的湖水嗆入口鼻,帶着濃鬱的腥鏽和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能量過載後的臭氧味。沈淵掙扎着從刺骨的湖水中冒出頭,劇烈地咳嗽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駭然地望向湖心。

那個被【幽蝕酸液】蝕穿的黑洞,此刻不再是單純的黑暗。一股肉眼可見的、扭曲了光線的能量波動正從中噴涌而出,如同無形的噴泉,直沖上方彌漫的白色蒸汽和紫色毒霧!

嗡——!!!

低沉的、仿佛來自大地最深處的嗡鳴持續不斷,震得人五髒六腑都在跟着顫抖。整個湖面不再沸騰,反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鏡面般的死寂,唯有中心那噴涌的能量流在瘋狂攪動。

湖心平台已經布滿了裂紋,搖搖欲墜。

林薇在不遠處的湖水裏撲騰着,發出既痛苦又極度興奮的尖嘯,她周身的黑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翻滾、膨脹,仿佛正在被那噴涌的能量強行灌注、改造!系統提示的“進化中”三個字,讓沈淵頭皮發麻。

【警告!未知能量爆發引動樂園底層結構!‘幽冥古道’設施能量過載!運行軌跡紊亂!】 【警告!外部官方封印受到沖擊,穩定性持續下降!當前:78%!】 【幽能井超負荷運轉!汲取速率:105單位/日(臨時)!】 【能量餘額:+10…+15…+20…】

系統的警報和提示音幾乎連成一片!

福禍相依!這突如其來的能量爆發,竟然在瘋狂沖擊着那道該死的官方封印!甚至讓被嚴重限制的幽能井暫時超頻!

但沈淵根本來不及欣喜。

因爲那噴涌的能量流中,除了那恐怖的嗡鳴,開始夾雜進別的聲音!

像是無數人在極遠處聲嘶力竭地呐喊、祈禱、詛咒!又像是金鐵交擊、骨骼碎裂、建築坍塌的混響!甚至還有……龍吟?鳳唳?某種無法形容的、恢弘又絕望的樂章碎片?

這些聲音扭曲混雜在一起,順着那能量噴流沖出,如同打開了一道通往某個慘烈遠古戰場的裂縫!

不能再等了!必須下去!必須在事情徹底失控前,拿到下面的東西!

“林薇!”沈淵朝着那個在能量流邊緣瘋狂吸收、形態都在發生扭曲的員工大吼,“守住洞口!別讓能量徹底暴走!我下去!”

他不知道林薇聽不聽得懂,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照做。

但他已經沒有選擇。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扎入水中,朝着那個散發着恐怖能量波動的黑洞奮力遊去!

越靠近,水的阻力越大,那能量流帶來的無形壓力幾乎要把他碾碎!冰冷和熾熱兩種極端的感覺交替沖擊着他的神經!

他咬牙,拼命下潛,猛地鑽入了那垂直的、被蝕刻得光滑無比的通道!

一進入通道,所有的湖水仿佛被無形之力排開!他像是墜入了一條光怪陸離的能量隧道!

四周的管壁不再是混凝土,而是某種半透明的、閃爍着無數復雜光流的晶體結構!無數模糊扭曲的影像在管壁外飛速閃過——破碎的星辰、坍塌的仙宮、燃燒的機械巨城、哀嚎的扭曲生靈……仿佛是無數個世界毀滅瞬間的剪影,被強行壓縮烙印於此!

劇烈的失重感傳來!他正在高速下墜!

【警告!進入高維能量通道!宿主生命體征急速下降!】 【檢測到時空碎片污染!精神穩定性降低!】 【未知能量籤名強度:極度危險!】

系統的警告音變得扭曲斷續。

沈淵感到頭痛欲裂,惡心欲嘔,眼前的景象光怪陸離,幾乎要撕裂他的意識!

他死死咬着牙,憑借着一股不想就這麼莫名其妙死掉的狠勁,硬扛着那可怕的精神和物理沖擊!

不知下墜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砰!

他重重砸落在什麼東西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

掙扎着爬起身,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極其廣闊、看不到邊際的奇異空間。

腳下是光滑如鏡、卻不斷流淌着暗金色數據的黑色地面。頭頂沒有天空,只有無盡翻滾的、由億萬種色彩混雜而成的能量漩渦,那恐怖的嗡鳴和扭曲的聲響正是從漩渦中心傳來。

而他的正前方……

是一座“山”。

一座由無數奇形怪狀的殘骸堆積而成的、巍峨聳立的“山”!

他看到了折斷的、流淌着金色液體的巨型翅膀;看到了半截焦黑的、銘刻着復雜符文的青銅巨劍,劍身比火車還粗;看到了如同小型山峰般的、覆蓋着銀色鱗片的頭骨,空洞的眼窩中閃爍着雷光;看到了無數破碎的、風格迥異的機甲殘骸和生物組織糾纏在一起;甚至看到了一艘只有半截、風格與他認知中完全不同的星艦,斜插在山體之上,切口處平滑如鏡,仿佛被什麼無法理解的力量瞬間斬斷……

這些殘骸無一例外,都散發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殘留,以及一種亙古不變的死亡氣息。

它們來自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文明,不同的世界!

這裏根本不是什麼沈萬千的秘密倉庫,也不是系統的小金庫!

這是一處……古戰場?或者說,是一個世界墳墓?!一個被強行埋葬、壓縮在此的毀滅集合體!

那噴涌的能量流,正是從這“屍山”的最高處——那艘斷艦的切口處爆發出來的!

沈淵的心髒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

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爲什麼這個平行地球大了100倍!爲什麼會有系統這種不合常理的東西!爲什麼會有“幽影”那種組織存在!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

它是一處巨大的墳場!一個埋葬了無數文明殘骸的墓穴!而那些殘骸帶來的法則碎片、能量殘留,扭曲並膨脹了這片時空!

他的系統,那個“萬界樂園系統”,其真正的根基,其力量的來源,恐怕就是建立在這片世界墳墓之上!汲取這些毀滅殘留的能量,轉化爲所謂的“樂園”動力!

所謂的“區域解鎖”——仙俠、賽博、精靈、科技——根本就是直接連通了這些殘骸所代表的的世界法則碎片!

這他媽哪裏是什麼樂園?這分明是一個建立在火山口上的墳頭遊樂場!

而那個“幽影”……他們恐怕早就知道!他們探測的,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能量異常,而是這片墳墓的動靜!他們想要的,也絕不是土地,而是這墳墓裏的東西!甚至可能就是這整個“墳場”的控制權!

就在沈淵被這驚天真相沖擊得心神搖曳之際——

嗖!嗖!嗖!

十幾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座“屍山”的不同角落!

他們穿着與昨天那個死士同款的深灰色隱匿服,動作迅捷如電,手中拿着各種奇特的能量采集器和封印裝置,目標明確地撲向那些散發着最強能量波動的殘骸!尤其是那艘斷艦的切口處!

“幽影”的人!他們果然被這能量爆發吸引來了!或者說,他們早就潛伏在附近,就等着這一刻!

“阻止他們!”沈淵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絕不能讓這些來歷不明的家夥拿走任何東西!

他下意識地想調動樂園的力量,卻想起系統功能被封印大半!

【警告!宿主處於高強度能量屏蔽層內,與樂園主系統連接不穩定!】 【可用功能:怨念工坊(微弱連接)、幽能井(遠程汲取受限)】

草!

沈淵眼睛赤紅,幾乎是本能地,從物品欄裏抓出那把之前用過的【初級權限手杖(僞裝形態)】——那根鏽蝕的鐵棍,朝着離他最近的一個正在試圖切割一截水晶般骨骼的“幽影”成員狠狠投擲過去!

“滾開!”

那鐵棍脫手後,並未如之前那樣化作微光消失,而是被周圍濃鬱無比的混亂能量瞬間侵染,表面亮起無數狂暴的、雜亂的符文,速度暴漲,如同一條咆哮的能量怒龍,轟向目標!

那名“幽影”成員反應極快,猛地轉身,手臂上彈出一面半透明的能量盾!

轟!!!

鐵棍與能量盾狠狠撞在一起,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和巨大的沖擊波!

那名“幽影”成員悶哼一聲,連人帶盾被砸飛出去,重重撞在一堆金屬殘骸上,能量盾閃爍了幾下,驟然破碎!

有效!

這裏的混亂能量,極大增強了權限手杖的威力!

其他“幽影”成員立刻注意到了沈淵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數!立刻分出一半人手,如同獵豹般朝他撲來!各種能量武器鎖定了了他!

沈淵頭皮發炸,轉身就往一堆巨大的、如同肋骨般的化石殘骸後躲去!

能量光束擦着他的身體掠過,將他剛才站立的地面熔出一個個深坑!

他背靠着冰冷的“肋骨”,心髒狂跳,手心裏全是冷汗。怎麼辦?靠一根棍子和一個半殘的系統,怎麼跟這群專業的強盜打?

就在這時,他貼身處,那枚變異護符突然劇烈發燙!一股冰冷而狂暴的意念猛地沖入他的腦海!

是林薇!

通過護符和能量的聯系,他“看”到了湖面上的景象——

林薇懸浮在黑洞入口上方,黑發如同狂舞的魔蛇,渾身散發着比之前強大數倍不止的、混亂而恐怖的能量波動!她正瘋狂地抽取着從洞口噴出的、混雜了無數負面情緒的混亂能量,然後……

她張開嘴,發出一聲無聲的、卻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面的尖嘯!

一道肉眼可見的、由純粹怨念、恐懼和毀滅能量組成的灰黑色洪流,順着能量噴涌的通道,如同決堤的江河,朝着下方的世界墳墓空間,朝着那些正在攻擊沈淵的“幽影”成員,狠狠沖灌而下!

“呃啊!”

那幾個撲向沈淵的“幽影”成員首當其沖,被那恐怖的負面能量洪流淹沒,頓時發出淒厲的慘叫,抱頭倒地,身體劇烈抽搐,仿佛正在經歷世間最可怕的噩夢,七竅中都開始滲出黑血!

就連其他正在采集殘骸的“幽影”成員也受到了嚴重影響,動作變得遲滯僵硬,不得不分心抵抗那無孔不入的精神沖擊!

沈淵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從殘骸後猛地沖出,再次撿起那根能量狂暴的鐵棍,如同瘋虎般撲向離他最近的一個失去抵抗能力的“幽影”成員,狠狠砸下!

砰!

骨骼碎裂的悶響令人牙酸。

他沒有停留,撲向下一個!

混亂!徹底的混亂!

在這片埋葬了無數世界的墳墓中,能量狂暴奔流,怨念尖嘯肆虐,沈淵狀若瘋魔,憑借着權限手杖和林薇遠程的瘋狂支援,與裝備精良的“幽影”成員展開了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殺!

他不知道自己砸倒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添了多少傷口,只知道不能停,絕不能讓他們得手!

轟隆!!!

突然,那艘斷艦切口處噴涌的能量流猛地再次暴漲!顏色變成了不祥的暗紅色!

整個空間劇烈震動!“屍山”開始崩塌!無數殘骸滾落!

一個更加古老、更加恢弘、卻也更加絕望的意志碎片,混雜在能量流中,猛地沖擊了所有人的意識!

那是一個畫面的殘片——

無垠的虛空之中,一只無法形容其大小、無法描述其形態的、仿佛由純粹陰影和毀滅構成的巨手,正緩緩收回。而巨手之下,是無數如同肥皂泡般破滅的世界……

“幽影……”一個“幽影”成員望着那暗紅色的能量流,失神地喃喃,眼中充滿了無盡的狂熱和恐懼,“……至高之影……歸來……”

沈淵如遭雷擊!

幽影!那只毀滅了無數世界的巨手,就是“幽影”?!

這個組織,竟然以毀滅本身爲名?!他們崇拜的就是這個?!

就在這時——

【警告!檢測到超高濃度毀滅本源能量爆發!空間結構即將崩潰!】 【強制撤離程序啓動(基於宿主權限及員工林薇定位)!】

不等沈淵反應,一股無法抗拒的空間拉扯力猛地包裹住他!

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模糊!

在徹底被拉走的前一秒,他的眼角餘光瞥到,那崩落的“屍山”深處,似乎有一塊不起眼的、半埋在焦土裏的、暗金色的金屬碎片,微微亮了一下。

下一秒!

天旋地轉!

砰!

他重重摔回湖心平台冰冷的地面上,渾身溼透,沾滿了不知是自己還是別人的血,劇烈地喘息着,眼前陣陣發黑。

湖底那個黑洞正在快速縮小、彌合,噴涌的能量流迅速減弱。

林薇從半空中摔落在他旁邊,黑霧收斂,身體變得更加凝實了一些,但眼神依舊混亂,只是裏面多了一絲吞噬能量後的饜足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看向湖底方向的畏懼。

【空間通道關閉。】 【未知能量籤名減弱。】 【幽能井汲取速率回落至:45單位/日(封印穩定性:65%)。】 【特殊臨時任務“被埋葬的饋贈”判定中……】 【檢測到宿主成功阻止“幽影”組織掠奪行爲,並攜帶微量“世界殘骸”氣息回歸……】 【任務完成度:65%】 【獎勵發放:解鎖特殊建築藍圖——“界碑(殘)”】

沈淵躺在冰冷的平台上,看着天空中漸漸散去的異象,感受着體內空空如也的力氣和依舊狂跳的心髒。

腦海中,那毀滅巨手的畫面和“幽影”成員狂熱的低語,如同烙印般清晰。

他顫抖着抬起手,發現手心緊緊攥着一樣東西。

正是最後時刻瞥見的那塊……暗金色的金屬碎片。

碎片冰涼,表面有着無法解讀的奇異紋路,中心鑲嵌着一粒極其微小的、仿佛仍在緩慢旋轉的黑色晶體。

【物品:???(未鑑定)】 【來源:世界墳墓(???文明殘骸)】 【蘊含能量:未知(極高濃度)】 【效果:未知(可能具備溝通、引導、封印或毀滅特性)】

沈淵握緊這塊滾燙的碎片,看着眼前被封存的、依舊死寂的樂園。

他知道,短暫的喘息結束了。

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而他已經身處風暴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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