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工屍體倒地的沉悶聲響,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巨大機械轟鳴的背景噪音中,驚起了一圈無聲的漣漪。
附近的礦奴們僵在原地,手中的工具哐當掉落也渾然不覺。他們瞪大的眼睛裏,倒映着站在屍體旁的那個身影——編號737,那個本該死在廢棄礦道裏的礦奴。此刻的他,渾身沾滿污穢,眼神卻冷得像礦坑最深處的寒冰,手裏握着本該屬於監工的能量手槍。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扼住了他們的喉嚨。
凌絕沒有看他們。他的感官在【熵之芯】的加持下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銳程度。他能聽到更遠處監工巡邏的沉重腳步聲,能聽到能量鞭劃破空氣的爆響,甚至能隱約捕捉到監控探頭轉動時細微的電機聲。
這裏不能久留。
他身影一動,如同鬼魅般掠向附近一台巨大的、正在轟鳴作業的礦石破碎機後方。陰影將他瞬間吞沒。
幾乎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秒,另一名監工罵罵咧咧地從拐角處轉了過來。
“MD,詹姆斯那混蛋又躲哪兒偷懶去了?讓我找到非得……”他的咒罵戛然而止,目光凝固在那具癱倒在地、頸部以一個詭異角度扭曲的同僚屍體上。
“敵襲?!!”他瞬間反應過來,腎上腺素飆升,猛地抬起手中的能量步槍,驚恐地掃視四周,“誰?!出來!所有單位注意!第七區……”
他的話沒能說完。
一道黑影從他側後方的傳送帶陰影中暴起!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殘影!
監工甚至沒來得及調轉槍口,就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他的頭盔側面!
“砰!”
厚重的裝甲頭盔發出令人牙酸的變形聲,連帶着裏面的頭顱一起遭受了重擊。監工哼都沒哼一聲,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拆掉的零件,直挺挺地向前撲倒,手中的步槍摔出去老遠。
凌絕的身影顯現出來,甩了甩剛剛用作錘頭的、沾着腦漿和血跡的能量手槍槍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彎腰撿起那把能量步槍,熟練地檢查能量匣,然後將死去監工身上的備用能量塊搜刮一空。
冰冷的殺意在他眼中彌漫。這些曾經高高在上、視他們如豬狗的監工,此刻在他手下,脆弱得不堪一擊。【熵之芯】微微運轉,將戰鬥瞬間逸散的能量和對方殘存的生命能量吸收殆盡,轉化爲一絲絲精純的“負熵”補充自身。
這邊的動靜雖然短暫,但兩名監工的死亡終究還是引起了注意。
“第七區!第七區發生什麼了?”
“詹姆斯!科爾!回話!”
“能量信號異常!有人在使用高強度武器!”
監工們的通訊頻道裏響起一片嘈雜和驚疑不定的呼喊。遠處傳來了更多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以及能量武器解除保險的獨特嗡鳴。
凌絕眼神一凜。他不再隱藏,直接從破碎機後沖出,迎着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疾奔!
“在那!是那個礦奴!737!”一名沖過來的監工看到了他,驚駭地大叫,抬起步槍就要射擊。
但凌絕的速度更快!他根本不給對方瞄準的機會,身體在奔跑中做出詭異的變向,猛地撲入旁邊一堆廢棄的礦石後面。
咻!咻!
兩道熾熱的能量光束擦着礦石邊緣飛過,在岩壁上留下焦黑的熔痕。
凌絕靠在礦石堆後,劇烈喘息着,並非因爲疲憊,而是因爲興奮和一種冰冷的計算。他能感覺到【熵之芯】正在瘋狂抽取着周圍環境中逸散的能量——機械運轉的熱能、武器發射後的輻射殘留、甚至死去監工消散的生命場……
力量在源源不斷地涌上來。
他猛地探出手,看也不看,朝着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扣動扳機!
砰!砰!砰!
能量步槍在他手中穩定得可怕,三聲急促的點射。
遠處傳來一聲慘叫和重物倒地聲。一名試圖包抄過來的監工被精準地射穿了腿部裝甲,倒地哀嚎。
凌絕沒有補槍,而是如同獵豹般再次竄出,利用一切障礙物作爲掩體,高速移動,不斷射擊!
他射擊的並非是要害,而是監工們裝甲的關節處、能源接口、或是他們手中的武器!能量手槍和步槍交替開火,槍法精準得令人發指,每一擊都旨在剝奪對方的行動力和戰鬥力!
混亂,迅速蔓延開來。
礦坑的這個區域徹底亂套了。能量光束四處亂飛,監工們的怒吼、慘叫和混亂的通訊交織在一起。巨大的機械設備成了最好的掩體,凌絕如同一個熟悉自家後院的老練獵手,在其中穿梭、隱匿、突襲。
越來越多的監工被吸引過來,但他們根本無法有效組織起圍剿。對方只有一個“礦奴”,卻滑溜得像鬼,力大無窮,槍法精準,而且似乎對能量攻擊有着詭異的抗性!
“攔住他!”
“啓動應急防御!封鎖B-7到C-3區的閘門!”
“請求支援!我們需要更多人手!這家夥不是普通礦奴!”
監工們驚慌失措的叫喊反而加劇了混亂。
而這一切,都被那些躲在各個角落、瑟瑟發抖卻又忍不住偷看的礦奴們看在眼裏。
他們看到了什麼?
一個編號礦奴,正在單槍匹馬地追殺那些平日裏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監工!
他像碾死蟲子一樣,將那些穿着厚重裝甲的“大人”一個個擊倒!
麻木的眼神開始波動,死寂的心湖被投下了巨石。
最初是難以置信的恐懼,然後是巨大的震撼,接着,某種被壓抑了無數歲月的東西,如同沉睡的火山,開始悄然蘇醒。
那是一個眼神的對視,一個緊緊攥起的拳頭,一次粗重而不甘的喘息。
當一個被凌絕擊倒、失去武器的監工,掙扎着想要爬起,並習慣性地對着附近一個嚇傻了的年輕礦奴舉起電擊鞭時——
“操你媽的黑石!”
一聲嘶啞的、破音的、卻充滿了無盡憤怒的咆哮,從一個滿臉煤灰的老礦奴口中爆發!
他猛地掄起手中沉重的液壓扳手,用盡了生平所有的力氣,狠狠砸向了那個監工沒有裝甲保護的側面脖頸!
噗嗤!
血光迸濺!
那監工不敢置信地扭過頭,看着那個他平日裏隨意打罵的老廢物,然後軟軟倒下。
這一扳手,如同點燃了導火索。
“跟他們拼了!”
“殺了這些狗娘養的!”
“反正都是死!”
積壓了無數年的怨恨、屈辱和絕望,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被凌絕那悍不畏死的瘋狂殺戮徹底點燃!
暴動了!
礦奴們赤紅着眼睛,抓起手邊一切能當做武器的東西——撬棍、礦石、維修工具、甚至用自己的牙齒和指甲——撲向了那些陷入混亂的監工!
他們或許依舊瘦弱,依舊恐懼,但人數太多了!當恐懼被更大的瘋狂壓倒時,螞蟻也能咬死大象!
整個礦區,如同一個被點燃的火藥桶,徹底爆炸開來!
凌絕在混亂中穿梭,【熵之芯】讓他能清晰地把握整個戰場的態勢。他依舊在精準地清除着最具威脅的監工火力點,但更多的,他已經不需要親自出手。
他所過之處,留下的是一地監工的屍體和傷殘,以及被徹底點燃反抗怒火的礦奴。
他的復仇,無意間撬動了命運的齒輪,點燃了這片死寂灰燼下的第一把燎原之火。
槍聲、怒吼聲、慘叫聲、金屬碰撞聲……無數聲音匯聚成一首血腥而狂暴的交響曲,在這座巨大的地下礦坑中瘋狂回蕩。
凌絕一腳踢開一名監工報廢的裝甲軀體,目光穿透混亂的人群,投向了礦坑更深處的、通往地面的方向。
那裏,是出口。
也是更多敵人的所在。
他握緊了手中滾燙的能量步槍,踏步向前。身後的混亂與殺戮,仿佛成了他冰冷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