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悠感覺自己像被人從五塊錢的共享單車上猛地推了出去。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砰”地一下，她整個人貼在了一堵牆上——還是正臉先撞上去的那種。
牆沒事兒，她的臉先變形了。
好在現在是鬼，臉變完還能彈回來。要是活着的時候這麼撞，估計得在社保報銷點什麼。
她緩緩從牆上滑下來，落在一間小小的客廳裏。
——準確一點，是“破破爛爛但努力營造氛圍”的客廳。
燈光是故意調暗的黃色，窗簾死死拉上，牆角擺着兩根不知道是不是塑料的“桃木劍”，茶幾上四五根還沒來得及熄滅的香，煙霧繚繞。
地上貼了一圈歪歪扭扭的黃色符紙，其中兩張上面字還寫反了。
整間屋子散發着一種十分樸素的氣息：專業不專業不好說，窮是真的窮。
“這就是我要嚇的那個……僞·驅鬼UP主？”
白悠悠忍不住吐槽：“你們這些搞自媒體的，真實。”
她正說着，眼前忽然“刷”地亮起一大塊光。
是手機屏幕。
手機架在一根廉價三腳架上，鏡頭對着屋裏。屏幕上是一條直播間界面，彈幕稀稀拉拉地飄着：
【首充六毛六】：來了來了，假的吧？
【今日也在摸魚】：我賭一包辣條，等會絕對是他室友裝鬼。
【ID已注銷】：上次那個女鬼cos就是他自己穿女裝
【腦子進水不進錢】：求今晚別翻車，我女朋友在旁邊等你嚇。
鏡頭前的人，這才出現。
一個戴着黑色發箍、穿着簡易唐裝上衣的年輕男人從廚房方向探出頭來，嘴裏還叼着一根沒點着的香。
他五官其實挺正，壞在那股“認真裝神弄鬼”的勁兒上。
“兄弟們——”
他一把搶過香，狠狠點燃，煙霧那叫一個大，嗆得他自己先咳嗽了兩聲，眼淚汪汪。
“今晚，我們要做一場大型靈異實驗。”
他刻意壓低聲音，故作深沉：
“我，江——不——驚。”
說到“驚”字的時候，他自己聲音抖了一下，像被嗆到了。
彈幕立刻刷起來：
【你確實不驚】：我比較驚的是你的名字。
【張三的馬甲】：哥你剛才破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只打工魂】：求別演，我今天被老板罵了一天，就想看個笑話。
白悠悠站在鏡頭外，雙手抱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江不驚？”
她忍不住點評：“這個名字起得挺好，至少比我那種‘柚柚悠悠憂鬱有油’的路線有深度。”
剛吐槽完，她手邊忽然亮起一塊透明面板——就是剛才那個“系統手機”的2.0版本。
【文明嚇人試用任務·第一單】
目標：對江不驚實施溫和驚嚇一次。
要求：
禁止造成被嚇對象心髒驟停、精神崩潰等嚴重後果；
禁止破壞對象三大件：（手機、電腦、外賣）；
禁止打斷直播平台服務端正常運行；
嚇完請在對象心中留下“此人（此鬼）有點東西”的印象。
下面是備注：
【友情提示：本次任務成功將爲你解鎖“女鬼新手禮包”（含：基礎隱身1級、三分鍾瞬移券1、鬼界食堂體驗券3）。】
“還有新手禮包？搞得跟氪金手遊似的。”
白悠悠看了一眼“鬼界食堂體驗券”，沉默了一秒。
——說實話，她有點被食堂打動了。
畢竟作爲一個死於加班的社畜，她生前連公司食堂都沒時間排隊，死後居然有食堂體驗券，這聽着就很有亡者尊嚴。
“好，那我認真一點。”
她捏了捏自己的臉，給自己打氣：“第一單，絕不能輸。”
說着，她學着恐怖片的套路，深吸一口並不存在的氣，緩緩飄到直播鏡頭的死角。
此時，江不驚已經調好攝像頭，坐在鏡頭正中。
他先給彈幕鞠了個躬，一臉嚴肅：
“今晚這場直播，可能會有些……不一樣。”
彈幕：
【不一樣的寄】：難道今晚cos成老頭？
【粉絲頭上有點綠】：你上次說不一樣，是因爲你斷網了。
【鹹魚不翻身】：說得好像前幾次很專業似的。
江不驚很努力地維持裝神弄鬼的人設，清了清嗓子：“說正經的。這幾天，我通過特殊渠道，得到了一本古老的——”
他從桌子底下鄭重其事地掏出一本書，封皮上寫着四個大字：
《中醫入門》
直播間鴉雀無聲一秒鍾，下個瞬間彈幕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這不是我上高中的時候買的嗎！
【西紅柿不炒雞蛋】：兄弟，你這書看起來最多值五塊。
【鍵盤上的灰】：這也太古老了，中醫是鬼嗎？
“拿錯了拿錯了！”
江不驚耳朵微紅，把書往旁邊一丟，又摸出一本封皮更舊的。
這一回封面上的字終於有點像回事了——
《淺談現代靈異現象及其商業化運作》
封皮下角甚至還夾着一張便利貼寫着：“此書千萬不要借給別人！——江不驚手寫”
“咳。”他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往下說，“這本書，是我師父當年給我的唯一傳承。”
白悠悠看着那本封面已經泛白、角都卷起來的“靈異商業化運作”，若有所思。
——這師父，怕不是還教他怎麼漲粉變現。
“今晚，我將按照書上記載，布下一個小型招魂陣，現場召喚一位——”
江不驚故意停頓，營造效果：
“——溫和不傷人的靈體。”
彈幕頓時熱鬧起來。
【你別逗了】：溫和不傷人？那叫鄰居大媽嘮嗑不就行了。
【只想下班】：建議召喚我老板，讓我當場辭職。
【今晚不加班】：求你別真招來啥，我膽子小。
白悠悠：“……”
“溫和不傷人靈體？那不就是寫着我名字的嗎？”
她活動了一下肩膀，決定做點“專業”的。
——好歹自己現在也是地府文明試點項目的一環，不能讓領導們失望。
她先仔細觀察了一下環境：
房間不大，大概二十來平
攝像頭對着的區域布置得非常“恐怖片初級教程”：暗燈光、符紙、香
可鏡頭外立刻露餡：角落裏堆着兩袋沒扔的垃圾，沙發上散落着半包辣條和一只只有一只的襪子
“你們這些人類，”白悠悠心裏默默總結，“永遠在鏡頭裏假裝體面。”
她決定從最經典的**“背後站人”**套路開始。
——簡單粗暴，效果穩定。
她悄悄飄到江不驚身後，調好自己的“姿勢”：頭略微下垂，頭發自然散開，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嘴角微微下垂，準備一會兒等鏡頭自動對焦的時候，讓觀衆看到她的影子。
結果她剛飄到位，面前的系統面板“叮”地一聲彈出提示：
【檢測到你正在嚐試使用“傳統驚嚇方式·背後鬼影”。
根據文明嚇人試點規範：
建議驚嚇前先自我檢查形象是否過於恐怖。】
下面還有小字：
【注：第一單請注意把握尺度，避免影響項目數據評價。】
“行行行，那我溫柔一點。”
白悠悠一邊嘀咕，一邊調整自己——
原本打算把眼睛瞪大的，現在稍微眯了眯；
原本準備嘴角下垂，現在勉強改成一種勉勉強強的淡淡微笑。
結果她在江不驚背後調整半天，江不驚忽然打了個冷戰。
“好冷……”
他下意識搓了搓胳膊，正打算當成效果繼續演，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軟綿綿的嘆息：
“哎——”
聲音很近，就在他耳邊，帶着一點點鬱悶，一點點嫌棄，還有一點“這工作真難幹”的疲憊。
“……”
江不驚猛地僵住。
——這聲音，絕對不是預先錄好的音效。
因爲預先錄的音效，不會在那樣詭異的氛圍下說出第二句話：
“你這香買一送一的吧？嗆得我眼睛疼。”
白悠悠嫌棄地往旁邊飄了一點，伸手把一根香掐滅了。
香灰乖乖掉進煙灰缸。
“……”
直播間畫面裏，觀衆只能看到：江不驚坐在原地，一臉復雜；桌上的香突然自己滅了一根，煙霧斷掉了。
彈幕瞬間刷滿：
【臥槽？？？】：剛剛誰滅的？？
【特效吧】：九塊九特效還能這麼細？
【氛圍搞起來了】：有那味兒了兄弟們。
【冷靜分析黨】：可能是風吹的。
有觀衆開始認真截圖放大，對比剛剛香的長度變化。
江不驚整個人有點發懵。
——滅香這個環節，他剛才確實沒設計。
而且那句“買一送一”的吐槽，實在不太像他能想到的台詞。
他的腦子飛速運轉：
要麼是自己累糊塗了，在自言自語。
要麼是……
就在這時，有一股涼涼的氣息，輕輕拂過他的脖子。
緊接着，一個軟綿綿的女聲在他另一邊耳朵旁悠悠響起：
“你就是那個要被我嚇的UP主？”
江不驚：“……”
直播間的觀衆看到的是——
平時說話嘴皮子飛快的江不驚，突然安靜了。
他眼睛緩緩瞪大，瞳孔地震，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卡了什麼東西。
“兄弟們……”他艱難開口，“你們……聽見剛才有人說話了嗎？”
彈幕刷了一屏：
【沒啊】：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我只聽到你呼吸聲】：你不要開這種怪癖直播。
【是不是音效】：承認吧，是你提前錄好的。
江不驚：“……”
然而，下一秒，那道女聲明顯帶着情緒地說：
“哇，你直播間人真少。”
白悠悠湊到攝像頭旁邊，用只有江不驚聽得見的音量，真誠評價：“你這是不是還沒混上推薦位？”
江不驚：“？？？”
“你……你誰？？？”
他終於憋出一句人話來。
白悠悠眨眨眼：“我是來完成工作任務的。”
“……什麼工作？”
“文明嚇人試點嘛。”她嚴肅地說，“簡單說，我得先把你嚇一下，不然拿不到新手禮包。”
江不驚：“……”
他非常想說一句“你要嚇就嚇，能不能不要說得這麼實在像送外賣的”，但他的理智告訴他——
自己現在，可能正在直播撞鬼。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屏幕。
直播間彈幕還在一陣亂刷：
【他是真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演技可以。
【效果不錯】：今天經費是不是多了？
【UP主加錢了】：給特效師多發點，挺像真的。
“……”
——觀衆顯然把這一切當成了“高端特效”。
江不驚腦子飛快轉，迅速做出一個職業UP主的判斷：
不管現在情況到底是什麼，先穩住場面，直播不能斷。
他僵硬地咽了口唾沫，擠出一個笑容，對着鏡頭：
“兄弟們……剛剛，你們可能聽到了一點……不一樣的聲音。”
彈幕：
【你別暗示了】：說特效就特效。
【懂了】：要開始嚇了要開始嚇了。
【我女朋友已經抱着我胳膊了】：求你別太嚇人。
“那我們——”
他剛想順勢往下接一段台本裏的台詞，耳邊突然又傳來那個女聲：
“你頭發亂了。”
下一秒，一只看不見的手輕輕理了理他鬢角的頭發。
鏡頭裏，觀衆親眼看到：江不驚左側鬢角那幾根翹起來的碎發，仿佛被一只透明的手按了下去，乖巧地服帖起來。
整個直播間安靜了整整兩秒。
然後，彈幕全屏：
【臥槽！！！】
【看回放看回放！！】
【這不是特效吧？？？】
【誰在給他做發型？？？】
連剛才那個冷靜分析“風吹滅香”的觀衆都忍不住發言了：
【真·冷靜分析黨】：剛剛那個角度，風吹不動頭發，只能吹你們智商。
“……”
江不驚終於確定——
自己要麼真的見鬼了，要麼自己突然擁有了超能力，聽得見看不見。
白悠悠則飄在他旁邊，滿意地點點頭：
“這樣好多了。你面對鏡頭起碼像個人，而不是昨天才起床的馬猴燒酒。”
她說着，繞着直播間飄了一圈。
“你這屋子布置……”她邊看邊點評，“這符紙貼得也太隨緣了，左邊那張貼反了，右邊那張寫的是‘福’，你是想招鬼還是招財？”
江不驚：“？？？”
“還有這個——”
她飄到攝像頭前，低頭看那本《淺談現代靈異現象及其商業化運作》，翻開兩頁。
她翻書的時候，鏡頭裏那本書自己“譁啦”翻了兩頁。
觀衆集體石化。
【我他媽！！！】：書……自己翻頁了？？？
【靈異了靈異了】：別玩了別玩了我後悔點進來了。
【氛圍到位了】：主播你這是請的哪個團隊？
【理智已死】：你們誰解釋一下？？
書頁停在一行格外顯眼的內容上：
「注意：靈異商業化運作的關鍵，是要在驚嚇和娛樂之間找到平衡點。」
白悠悠看完，認真點頭：“寫得不錯，作者有前途。”
她隨手在空中比了個“贊”的動作。
當然，觀衆看不到她，只能看到那行字在鏡頭前定格出一種微妙的“幕後團隊在提示你們”的感覺。
江不驚盯着那一行字，心情復雜。
是啊，要在驚嚇和娛樂之間找到平衡點。
可現在他本人已經被嚇到腿軟了，觀衆卻還以爲是娛樂。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用職業素養拯救殘存的尊嚴。
“兄弟們。”他艱難扯出一個笑，“既然……已經出現了這麼多‘奇怪的現象’，我們不妨——”
他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不是被觀衆、不是被卡頓，而是被那個女鬼。
“你別一直站着說話啊。”
白悠悠一邊飄一邊念叨：“你看你這直播節奏，鏡頭構圖也不行，情緒起伏也不夠。”
她飄到他身邊，忽然想到什麼，眼睛一亮：“不如這樣，我幫你做個效果？”
她也不等他答應，伸手把桌上的一張符紙拿起來。
在觀衆眼裏，就是那張符紙自己緩緩離開桌面，漂浮到半空。
直播間徹底炸了。
【符紙飛了？？？！】
【我要舉報你嚇人！！】：不對我先上點東西壓壓驚
【有鬼有鬼有鬼！！！】：主播你後面真的有東西！！！
【攝像頭抖了一下】：救命啊啊啊啊啊。
“……”
江不驚內心此刻只有一個念頭：
終於，有一個夜晚，我自己直播的時候也當觀衆了。
他看着那張在空中悠悠飄着的符紙，眼角瘋狂抽搐，努力擠出一句：
“咳……各位兄弟，不要慌。這一切，都是在我的控制之——”
話音未落。
那張被看得目不轉睛的符紙，忽然啪地一聲貼在他自己臉上。
準確無誤，四角服帖。
直播畫面裏，觀衆看到的是：主播一本正經說“在我控制之內”的瞬間，臉被一張黃符糊住，嘴巴都被糊在下面。
彈幕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控制之內是你臉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符紙感情憋了一肚子氣】：終於找到機會報復你了。
【特效做得好】：能不能教教我怎麼糊在臉上這麼服帖？
白悠悠在旁邊笑得在空中打滾：
“哎呀，不好意思，貼偏了，我本來是想貼你額頭的。”
她伸手想把符紙往上挪一點。
在外人眼裏，就是那張符紙自己扭動了一下，從他臉中間慢慢往上滑，最後停在額頭位置，剛好露出他空洞絕望的眼神和微微顫抖的嘴角。
“好了。”白悠悠認真地說，“這樣比較像傳統僵屍片。”
江不驚：“……”
他覺得自己剛剛還勉強算個驅鬼UP主，現在已經成功轉職成了鬼的互動道具。
直播間此刻卻彈幕狂刷：
【絕了】：這特效團隊牛逼！
【我要截屏了】：這張當表情包用一輩子。
【主播你這是走搞笑路線吧】：別裝了，承認你是整活兒系的。
“……”
白悠悠一邊看彈幕，一邊若有所思。
“原來現在人類這麼不怕鬼了嗎？”
她小聲嘀咕：“我都親自上門服務了，他們還以爲是特效……那以後我們的工作量得多大啊。”
系統面板這時忽然彈出一條提醒：
【系統判斷：當前驚嚇對象心理反應值：73/100
觀衆群體驚嚇值平均：48/100
整體反饋：驚嚇效果尚可，娛樂效果優良。
是否記錄爲“文明嚇人示範案例”？】
下面兩個選項：
【記錄】
【不記錄】
白悠悠眨眨眼：“還能上示範？那必須記錄啊！”
她一按“記錄”。
系統秒回一條：
【恭喜你，完成第一次“溫和驚嚇”。
已解鎖：
基礎隱身·1級（可自由開關，持續時間15分鍾）；
三分鍾瞬移券*1（使用後可隨機抵達任務指定地點附近）；
鬼界食堂體驗券*3（有效期：死後長期）。】
還有一條額外的小提示：
【你嚇人的時候，表情可以再專業一點。系統檢測到你多次在任務過程中憋笑失敗。】
“我盡力了好不好。”
白悠悠有點心虛地捂住嘴。
她忍不住又低頭看了一眼直播間裏的彈幕，發現觀衆此刻已經從“被嚇”逐漸轉爲“看熱鬧”：
【我突然有點期待後續】：能不能再飛個東西？
【求女鬼現身】：來個人影我就信了。
【主播你要是真有膽】：就坐在原地別動，讓她自己玩。
“他們居然開始點菜了？”
白悠悠有點震驚。
她思考了一下，決定順勢加點“服務內容”。
——反正KPI完成了，多做一點，說明她態度積極，領導看了也許會感動。
於是她飄到江不驚身邊，輕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她忘了自己現在是“鬼體”，這一拍如同一團冷空氣瞬間從他肩膀鑽進骨縫裏。
江不驚當場打了個激靈，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你你——”
“你先冷靜。”白悠悠嚴肅地說，“我們得談談合作。”
“什、什麼合作？”
“你不是搞直播的嗎？”白悠悠大大方方地往他身邊一坐——當然，在鏡頭裏，只有他旁邊的椅子凹陷了一小塊，像是被什麼壓了一下。
她語氣很認真：“我呢，是來完成嚇人任務的。但你看——”
她指了指屏幕：“你的直播間需要內容，我的工作需要對象，我們是不是算天作之合？”
系統在一旁默默刷新：
【系統檢測到你正在嚐試與驚嚇對象建立“長期合作關系”。
提醒：文明嚇人項目鼓勵跨界聯動，注意合規。】
彈幕看着那莫名凹下去的椅子，再看他反復看向自己旁邊的奇怪眼神，越看越興奮：
【有沒有可能】：他真的被女鬼給纏上了？？？
【建議籤個合同】：人鬼對賭，誰先崩潰誰輸。
【靈異區新晉愛豆】：這女鬼業務能力不錯。
【標題建議】：《我和女鬼的恰飯日常》。
江不驚腦子裏“嗡”的一聲。
——這發展，也太快了。
十五分鍾前，他還是一個準備賣弄特效的僞驅鬼UP主；
現在，他可能要和一個真女鬼籤長期合作協議。
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擠出一句：“你……你真的……是鬼？”
白悠悠眯着眼，伸手穿過桌子，摸了一把那半袋辣條。
在他眼前，那袋辣條自己“嗖”地飛起來，又“啪”地掉回桌上，只是位置挪了一點。
“你覺得呢？”
江不驚：“……”
他忽然有點想哭。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
原來真有靈異事件，居然先選中了我這麼一個靠“假裝靈異”混飯吃的。
這是一種被現實狠狠打臉的感覺。
但是職業UP主的本能再次救了他。
他抬頭看向攝像頭，一瞬間，臉上浮現出一種陌生而復雜的光——那是一種“見到流量希望”的興奮。
“兄弟們。”他的聲音還有點抖，但已經勉強穩住，“我可能……真的，遇上點東西了。”
直播間同時炸裂：
【標題黨】：真的假的？？
【抽獎了抽獎了】：建議你拿命搞波大的。
【理智已離線】：我決定今晚不關燈睡覺看完再說。
【打工人集結】：我們需要點超自然安慰。
“你別先管他們。”
白悠悠一把把他臉扳回來，讓他看着自己——當然，他看不到，只能感受到臉被一股柔柔的力道扭向某個方向。
“你先回答我。”
她一本正經：
“你有沒有興趣，和地府文明嚇人項目，籤個長期合作協議？”
“合作內容如下——”
她掏出系統面板，像個推銷保險的，“你幫我提供穩定驚嚇對象，我幫你提供穩定靈異內容。”
“簡單說——”
她眨眨眼，拋出那句致命誘惑：
“你直播，我出場；你搞錢，我加戲。雙贏。”
系統及時彈出一條小提示：
【友情小貼士：
文明嚇人項目強調“和諧共贏”，
請盡量避免出現“你賺我不賺”“你火我涼涼”等極端情況。】
“……”
江不驚沉默了很久。
久到直播間觀衆都開始刷：
【他是不是被上身了】：半天不說話。
【UP主你眨眨眼】：證明你還是你。
【我先去泡個面】：回來別讓我錯過名場面。
幾秒後，他忽然深吸一口氣，像下定了什麼決心。
“你……你能不能先別嚇我。”
他聲音發抖，卻硬擠出一個笑：“我們……可以先聊聊分成比例。”
白悠悠：“？”
她愣了一下。
“你不問我到底是不是鬼，也不問你會不會丟命，你先問分成？”
江不驚特別誠懇：“我現在的狀況，你不可能不知道——”
他苦哈哈地笑了一下：“如果我死了，賠償金估計頂多夠還一半房貸。”
“你要是真想弄死我，對你也沒啥好處。”
“但如果你真願意——”他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一眼空中，幹脆豁出去，“跟我一起搞直播……”
他頓了頓，很實際：“那我們至少可以先把這套房租給交了。”
直播間集體沉默一秒，然後彈幕笑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歡這個務實的男人。
【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像鬼】：一個要KPI，一個要房租。
【靈異商業化運作實景】：書上寫的都成真了。
【我宣布】：從今天起，這直播間是我精神家園。
“……”
白悠悠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她忽然笑了。
——笑得有點過分，以至於她整個鬼影在空中抖啊抖，像一塊不穩定的投影。
“行。”
她爽快地點頭，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
“那就先從合作開始。”
江不驚看不到她，卻看到自己的手自己伸了出去，稍微停頓一秒，又像是被人輕輕握住。
一股涼涼的觸感，從掌心一路蔓延到手臂，他卻鬼使神差地覺得——有點安心。
直播間觀衆看到的是：
主播突然伸出手，對着空氣握了一下，表情復雜，卻異常認真。
彈幕：
【這畫面……有點上頭？】
【我居然看出一點磕點？？？】
【標題已經想好了】：《我和我的女鬼搭檔》。
【官宣！】：從今晚起，這是靈異CP本命。
系統也在這一刻彈出一條新的提示：
【檢測到你與驚嚇對象建立了“合作關系雛形”。
新增任務線已解鎖：
——人鬼聯合直播項目（試點）。
詳細內容將由地府文明嚇人項目組，另行下發。】
提示下面，還有一句小小的備注：
【PS：請注意，合作過程中禁止出現以下詞語：
“恰爛錢”“割韭菜”“騙流量”，
否則將影響項目年度評優。】
“……”
白悠悠和江不驚都沒看到這行小字。
他們只知道，從這一刻起——
一個剛剛猝死的社畜女鬼，和一個靠假裝靈異謀生的UP主，
已經在某種意義上，握好了第一只跨界打工的手。
至於他們未來會不會被觀衆罵恰爛錢、會不會被地府追着寫工作總結、會不會被天庭盯上要求納稅——
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至少此刻，直播間的在線人數，開始蹭蹭往上爬。
而白悠悠的“文明嚇人KPI統計欄”，悄悄地多了一條記錄：
【首單完成時間：21:47
對象狀態：存活，精神尚可。
備注：驚嚇過程中出現大量無厘頭互動，效果出人意料地好。
項目組評價：可以考慮進一步觀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