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太,胎心率持續下降,已經低於一百,建議立刻剖腹產!」護士的聲音尖銳又急促,像一根針扎進我的耳膜。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冷汗浸透了衣衫。可我的婆婆張嵐,卻死死攔在病房門口。「剖什麼剖?不就是生個孩子,哪個女人不經歷?我們家阿沉說了,順產的孩子才聰明!再說了,VIP病房今天不是沒空出來嗎?我們可不住那亂糟糟的普通病房!」我看向我的丈夫,顧沉。他皺着眉,眼神裏沒有一絲心疼,只有不耐煩。「林晚,你就不能再忍忍?我弟弟今天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全家人都在等我回去吃飯。你別這麼嬌氣。」嬌氣?我看着監護儀上那條幾乎要拉成直線的心率線,笑了。是啊,我怎麼能因爲自己和孩子的命,耽誤他弟弟的終身大事呢?我沒哭,也沒鬧,只是在他們轉身離去的瞬間,對着空氣,無聲地說了一句。「啓動,『清算』計劃。」
冰冷的液體順着手背的針管緩緩注入我的身體,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普通病房裏混雜着消毒水和各種食物的味道,吵鬧聲、呻吟聲不絕於耳。
這和我當初跟顧沉說好的,在頂級私立醫院包下整個樓層的VIP產房,相去甚遠。
我的婆婆張嵐,正坐在旁邊的陪護床上,一邊削着蘋果,一邊跟電話那頭的人炫耀。
「哎呀,親家母,你是不知道,我們家阿瑞帶回來的那個女朋友,長得那叫一個水靈,還是個碩士呢!哪像有的女人,讀了個大專就了不起了,肚子也不爭氣。」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整個病房的人都聽見。
周圍投來幾道同情又鄙夷的目光。
我閉上眼,懶得理會。
孩子最終還是沒保住。
在我被推進普通病房的第三個小時,胎心停止了跳動。
醫生說,是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
顧沉一家人是在第二天中午才姍姍來遲。
顧沉手裏提着一個保溫桶,臉上帶着一絲敷衍的歉意。
「晚晚,對不起,昨天阿瑞的女朋友第一次上門,實在走不開。我給你燉了雞湯,你快趁熱喝。」
他擰開蓋子,一股油膩的味道撲面而來。
張嵐則是一臉晦氣地站在門口,仿佛進這病房會髒了她的鞋。
「真是個喪門星,連個孩子都保不住,我們顧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媽!」顧沉不滿地看了她一眼。
張嵐撇撇嘴,沒再說話,但那眼神,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刮來刮去。
我撐着虛弱的身體坐起來,看着顧沉,平靜地問:「律師函,收到了嗎?」
顧沉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什麼律師函?林晚,你又在鬧什麼?」
他的手機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他的助理打來的。
顧沉接起電話,臉色瞬間大變。
「你說什麼?公司所有流動資金都被凍結了?核心技術專利全部被轉移?林晚幹的?這不可能!」
他掛斷電話,難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林晚!你瘋了!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樣子,終於,這幾天來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我做了什麼?顧沉,我只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整個顧氏集團都是我的!你有什麼?」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是嗎?」我輕笑一聲,從枕頭下摸出我的手機,點開一個文件,遞到他面前。
「顧總,好好看看吧。你引以爲傲的『顧氏集團』,它的核心技術專利、所有海外渠道的合作協議、甚至包括你現在坐着的這棟辦公樓的產權,法人代表,寫的都是誰的名字。」
<2.>
顧沉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機屏幕,那上面,白紙黑字,每一個籤名處,都是龍飛鳳舞的兩個字:林晚。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一把搶過我的手機,反復確認着,「這些文件……你是從哪裏僞造的?」
「僞造?」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顧沉,你不會真的以爲,憑你那個豬腦子,能把一個小作坊在五年內發展成市值五十億的集團公司吧?」
我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踉蹌着後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床頭櫃,發出一聲巨響。
張嵐也被這變故驚呆了,她沖過來,指着我的鼻子尖叫:「林晚你這個毒婦!你安的什麼心?你竟然想吞我們家的財產!」
「你們家?」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張女士,請你搞清楚,從我嫁給顧沉那天起,你們全家人的吃穿用度,包括你小兒子顧瑞在國外留學泡妞買跑車的錢,每一分,都是我賺的。」
「你!」張嵐氣得渾身發抖,揚手就要打我。
我的手腕卻被一只溫暖有力的大手握住。
一個穿着黑色西裝,氣質沉穩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病房門口,他身後還跟着兩名保鏢。
「沈律師?」我有些意外。
沈亦舟,我大學時期的學長,如今是國內頂尖的商業律師。
在我決定啓動「清算」計劃時,我聯系了他。沒想到他會親自過來。
沈亦舟對我點了點頭,然後目光冷冽地看向張嵐,聲音不帶一絲溫度:「這位女士,我的當事人身體虛弱,如果你再有任何威脅她的舉動,我不介意讓你在拘留所裏冷靜幾天。」
張嵐被他強大的氣場嚇得縮回了手,卻依舊嘴硬:「你誰啊你?這是我們的家事,你憑什麼管?」
「家事?」沈亦舟輕笑一聲,從公文包裏抽出一份文件,甩在顧沉的臉上,「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是你妻子林晚女士,全權授權我處理她名下所有資產的委托書。從現在開始,顧氏集團的一切,都由我接管。」
他頓了頓,看向面如死灰的顧沉,一字一句地說道:「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林晚女士名下的資產,總估值約一百二十億。而你顧沉先生,在過去的五年裏,從公司挪用的款項,高達三個億。按照我們籤署的婚前協議,你不僅需要淨身出戶,還需要賠償林晚女士三倍的違約金。」
「九個億。」
沈亦舟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宣判。
顧沉的腿一軟,癱倒在地。
<3.>
張嵐徹底瘋了。
她像個潑婦一樣在病房裏撒潑打滾,哭喊着我沒良心,是個白眼狼。
「我們家阿沉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憑什麼你說拿走就拿走?你這個掃把星!克死了我的孫子,現在還要來克我們全家!」
她的哭嚎引來了不少人圍觀,對着我們指指點點。
沈亦舟皺了皺眉,對身後的保鏢使了個眼色。
兩名保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拎小雞一樣把張嵐架了出去。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殺人啦!」
張嵐的叫罵聲漸漸遠去。
整個世界終於清靜了。
顧沉還癱在地上,雙目無神,顯然還沒從一百二十億和九億賠償金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哀莫大於心死。
在我躺在產床上,感受着生命一點點流逝,而他卻爲了討好家人而選擇漠視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已經完了。
「爲什麼?」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林晚,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什麼,我媽雖然對你有點意見,但哪個婆婆不是這樣?你至於做得這麼絕嗎?」
「沒有對不起我?」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顧沉,你還記得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什麼嗎?」
他茫然地看着我。
我替他回答:「你說,你會一輩子對我好,愛我,保護我,不會讓我受一點委屈。你說,我是你的命。」
「可是後來呢?」我的聲音陡然轉冷,「你的命,變成了你媽,變成了你弟弟,變成了你們顧家的面子!我懷孕孕吐,吃不下東西,你媽說我嬌氣,你讓我多擔待。我產檢,你永遠在開會,在出差,在陪你弟弟。甚至在我胎心驟降,生死一線的時候,你爲了不掃你弟弟帶女朋友回家的興,選擇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
「顧沉,你摸着你的良心問問自己,這五年來,你真的把我當成你的妻子了嗎?」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插進他的心髒。
他臉色慘白,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他無話可說。
因爲我說的,全都是事實。
「至於做得這麼絕?」我看着他,眼神裏滿是嘲諷,「顧沉,這只是個開始。你和你家人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會,百倍千倍地,還給你們。」
說完,我不再看他,對沈亦舟說:「學長,麻煩你了。幫我辦理出院手續,另外,找一家最好的月子中心。」
失去了一個孩子,我已經很痛了。
我不能再失去我自己。
我要好好養身體,然後,看一出好戲。
<4..>
沈亦舟的辦事效率極高。
不到一個小時,出院手續就辦好了。
一家名爲「安馨」的頂級月子中心派來了專車和專業的護理團隊,將我從亂糟糟的普通病房,接到了宛如五星級酒店的套房裏。
這裏有24小時一對一的護士,有營養師專門定制的月子餐,有產後修復的理療師。
和我之前在醫院的待遇,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喝着溫熱的紅棗茶,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沈亦舟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正在處理工作。
他英俊的側臉在溫暖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學長,這次真的謝謝你。」我由衷地說道。
如果不是他,我恐怕還要在那個地獄裏多待一段時間。
沈亦舟放下手裏的平板,看向我,眼神裏帶着一絲擔憂:「身體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我笑了笑,「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這話或許有些歧義,但卻是我的真心話。
沈亦舟是我大學時期的風雲人物,法學院的才子,所有女生的夢中情人。
我曾經也是暗戀大軍中的一員,只是那時我自卑又內向,從不敢表露分毫。
畢業後,他出國深造,我則遇到了顧沉,從此人生軌跡再無交集。
沒想到,在我最狼狽的時候,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顧沉那邊,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問。
「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淡淡地說,「法律是公正的。他欠我的,一分都不能少。」
沈亦舟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顧氏集團的資產清算已經開始,初步估計,凍結所有賬戶後,他們連下個月的員工工資都發不出來。至於那九億的賠償,我會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拍賣他名下所有的房產、車輛。」
「他名下?」我嗤笑一聲,「他名下哪有什麼東西?他住的別墅,開的豪車,全都是登記在公司名下的。而公司的法人,是我。」
沈亦舟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了然和贊賞。
「晚晚,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得多。」
我苦笑:「被逼出來的罷了。嫁入顧家這五年,我早就看透了他們一家人的嘴臉。如果不爲自己留條後路,我可能真的會死在手術台上。」
沈亦舟的眼神沉了沉,透出一絲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放心,以後不會了。」他看着我,認真地承諾,「有我在,沒人能再欺負你。」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帶着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我的心,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
<5..>
接下來的幾天,我在月子中心安心地調養身體。
而外界,早已因爲顧氏集團的突然崩盤,掀起了軒然大波。
「驚爆!百億商業帝國一夜傾塌,創始人顧沉被爆負債九億!」
「蛇蠍美人還是商業奇才?揭秘顧氏集團背後的神秘女人林晚!」
「豪門夢碎!顧沉攜母被掃地出門,流落街頭!」
各種聳人聽聞的標題充斥着網絡。
護士小姐姐們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和崇拜。
我倒是很平靜。
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這天下午,我正在做產後瑜伽,月子中心的經理神色慌張地敲開了我的門。
「林,林太太,外面……外面有位姓顧的先生和一位老太太,非要見您,我們攔不住……」
話音未落,顧沉和張嵐就闖了進來。
幾天不見,他們仿佛老了十歲。
顧沉西裝皺巴巴的,胡子拉碴,眼窩深陷。
張嵐更是沒有了往日的貴婦模樣,頭發凌亂,眼神怨毒,像個瘋婆子。
「林晚!」她一見到我,就嘶吼着撲了過來,「你這個賤人!你把我們家害得好慘!我跟你拼了!」
沈亦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再次擋在了我的面前。
他帶來的保鏢迅速制住了張嵐。
顧沉沒有像他媽一樣激動,他只是死死地看着我,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面前。
「晚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一邊說,一邊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響聲在安靜的套房裏回蕩。
「我不該不顧你的死活,我不該聽我媽的話,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在醫院……都是我的錯!」
「求求你,看在我們五年夫妻的情分上,看在……看在我們那個沒出世的孩子的份上,你放過我,放過顧家吧!」
他哭得涕泗橫流,狼狽不堪。
如果是在以前,我或許會心軟。
但現在,我只覺得惡心。
「孩子?」我冷笑一聲,緩緩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顧沉,你還有臉提孩子?」
「當你在外面陪你弟弟和他女朋友吃飯的時候,我們的孩子,正在我的肚子裏,一點一點地,停止心跳。」
「那個時候,你在哪裏?」
「現在你來求我了?晚了。」
我抬起腳,毫不留情地,將他踹倒在地。
「滾。別再讓我看到你們,否則,我不保證下一次,你們還能好好地走出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