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照片被剪得支離破碎,每一張三人同框的合照裏,她和溫愈的部分都被徹底剪掉,只剩程雋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怎麼,可能?
溫怡大腦一片空白,心髒快得像是要從胸膛裏撞出來。
她手上飛快翻着,然而直到最後一頁,也沒看到一張完整的照片。
一個念頭莫名涌出:所有和她有關的東西,都是被程雋厭煩丟棄的垃圾。
他就這麼討厭她?
溫怡往後踉蹌了幾步,眼眶通紅。
本以爲五年過去,男人就算是塊冰也該被捂化了,現在看來,程雋自始至終都沒愛過她。
所以才會對她越來越敷衍,冷淡。
甚至覺得......她是累贅。
可如果程雋連這些回憶都不要了,又爲什麼娶她?
溫怡渾渾噩噩地來到研究院,剛向門衛上報名字,就見一個年輕男人急匆匆趕來接過U盤,長舒一口氣:
“幸好趕上了!真是多虧你了溫女士!”
“......溫女士?”
溫怡回過神,勉強笑笑,“沒事,是我應該做的。”
剛想轉身離去,目光忽然落到不遠處一道倩影。
“老周,資料拿到了嗎?程老師還等着呢!”
女孩氣喘籲籲跑過來,白皙臉蛋浮起一層紅暈。年輕男人裝模作樣訓斥了她幾句,語氣卻盡顯親昵。
過了一會兒,她才像剛看到溫怡似的叫了一聲。
“想必這位就是師母吧?”
女孩甜甜一笑,誇贊道:“怪不得老師一直藏着掖着,原來師母長這麼漂亮!老師真是有福氣!”
溫怡看着眼前這張肖似自己,卻更年輕的面容,呼吸一窒,一個名字浮現在心底。
陸詩夏。
那個讓程雋破例的女學生。
不等她開口,陸詩夏已經熱情上前,一副撒嬌賣乖的樣子:“師母你可要給我做主啊!你看,這是老師給我批改的論文,折騰我好幾個大夜了!”
她說着邊翻開自己的論文。
溫怡垂眸,目光一燙。
程雋的字很漂亮,一筆一劃都像從課本上拓印下來。
當年做他學生時,溫怡曾開玩笑似的求他“墨寶”賜教,卻被他冷漠拒絕:“如果連這些都搞不明白,只能說你不適合這個專業。”
可面對陸詩夏,哪怕再簡單的一個問題,男人都細心在旁加了詳細步驟。
女孩像沒看見她驟然蒼白的臉色,氣呼呼道:
“還有上次院裏聚餐,我正玩着遊戲,老師忽然就把我拽走,按在實驗室整理數據,師母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霸道......”
溫怡的心像被一塊大石壓住,沉甸甸的。
旁邊同事忽然出聲打斷,“對了,聽說你也是A大化學系畢業的?正好今天程院士做重點項目匯報,一起去看看?”
“不用了......”
溫怡下意識拒絕,陸詩夏卻一臉高興抓着她的手,“沒想到師母跟我還是校友,既然如此,一塊過去吧,老師看見了一定會高興的!”
說罷拽着她往裏走。
階梯教室裏座無虛席,溫怡隨便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台上,程雋還是一身白大褂,清冷俊美的臉上毫無表情,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男人忽然抬眼。
隔着人群,他沉寂漆黑的眼眸似乎顫了顫。
溫怡心跳得厲害,剛想回應,身後陸詩夏忽然一蹦一跳地竄出來,“老師!”
原來是因爲看到了陸詩夏,溫怡攥緊掌心,爲自己剛剛的希冀感到可笑。
幾分鍾後,匯報開始。
出乎意料的是陸詩夏也在台上。
“那個女學生是誰,竟然能跟程院士同台匯報?”
“好像是程院士的學生......”
“她才二十出頭吧,沒想到程院士這麼看重她,是個好苗子,以後學校得重點關照!”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陸詩夏一時緊張,不小心念錯了實驗步驟。
底下領導眉頭緊皺,臉色不太好看,陸詩夏也急白了臉,站在台上不知所措。
“沒事。”程雋語氣淡淡,“是我昨天臨時調整了流程。”
一瞬間,溫怡恍惚了。
程雋總是很嚴厲,帶過的學生都怕他,尤其是對她。
記得有次實驗,因爲前幾天剛吵過架,她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弄錯了樣本數據,本以爲程雋多少會給她點面子,沒想到他直接當着整個團隊的面訓她,“做實驗不嚴謹,匯報也敷衍,你到底用不用心?”
她委屈紅了眼,程雋聲音更冷,“一點小挫折就受不了,抗壓能力這麼弱,不如幹脆換個專業。”
“或者,你更想換個老師。”
可現在......
程雋避開她發紅的視線繼續匯報,直到講到核心數據頁,關鍵參數全是舊數據,台下開始竊竊私語。
男人卻沒慌,憑着記憶重新輸入數據,語速平穩地繼續講解。
匯報結束,掌聲依舊熱烈。
一下去台,陸詩夏立馬紅了眼眶,“老師!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核心數據怎麼是草稿版......”
餘光掃過溫怡,她吸了吸鼻子小聲道:“這份資料是師母剛才送過來的,會不會是她趕路太急,拿錯了?”
程雋沒看她,目光直直落向溫怡。
“你怎麼來了?”
“我是不該來。”溫怡忍着眼淚,諷刺地勾了勾唇,“不然也不會知道,程教授還有這麼好說話的時候。”
男人蹙眉,臉霎時沉下來。
陸詩夏眼睛轉了轉,柔聲:“師母,就算拿錯資料也沒關系,老師是不會怪你的。”
“我沒拿錯。”溫怡反駁道:“出發前我特意打開核對過,數據都是這周剛更新的,不可能是草稿版!”
U盤最後是陸詩夏送過去的,難道......
“核對過?可是師母,你一個護士嗎,這些數據公式看得懂嗎?畢竟過去這麼久了......”
“陸詩夏。”程雋警告道,陸詩夏頓時閉上嘴。
可她的話還是被許多人聽到,看溫怡的目光帶着幾分錯愕鄙夷。
“不會吧?聽說師母以前也是A大高材生,還是程院士的學生呢,怎麼連這麼基礎的資料都看不懂?”
“還能爲什麼?走後門上來的唄,一畢業又沒有真材實料,只能混個小護士當當嘍......”
溫怡的心像被一根根細針扎過,她看向程雋,期待男人能替自己說句話。
然而他只揉了揉眉心,“你先回去。”
眼眶一陣酸澀,溫怡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對上他眼底的煩躁,所有辯解都堵在了喉嚨裏。
她忽然覺得累。
苦追程雋這麼多年累,委屈自己維系這段不冷不淡的婚姻累。
愛程雋這件事......好累。
沉默良久,程雋聽到她帶着幾分哽咽的聲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