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仁安醫院,消毒水味裹着潮溼的風。蘇辭捂着肚子坐在長椅上,一八三的身子蜷成一團,寬鬆T恤下,緊實的胸肌隨急促呼吸輕起伏,肚子正被絞痛他擰得發顫。
季丞澤看見他時,他認得那是蘇辭,兩年前晚會上見過一面,可是他怎麼會在醫院,狀態不是很好的樣子,看樣子是生病了……他微微促起眉
“初見他時是兩年前的校慶晚會,季丞澤那年留校任教最後一年,在校慶晚會後台擁擠的走廊裏見到了他,他當時正在做上台表演的準備動作,有人經過時撞了一下,少年踉蹌一下扶住身邊能讓他扶住的東西,差點摔倒,但也沒有發脾氣。只是說了一句沒事……”
當時少年對着鏡子整理着裝,後來是在舞台上見到的,他當時跳的是爵士舞,燈光下肌肉隨着他的動作的起伏,具有力量感和較強的柔韌度,結束時的鞠躬,額前的頭發滑落,露出飽滿的額頭,眼睛裏充滿着星光很閃耀。季丞澤回憶起當時見他時的情景。
思緒萬千他當時只是看一眼就記到了現在,當年的少年已經褪去青澀,眉眼間多了幾分疏離,再遇他時竟然是在凌晨的醫院裏,他捂着肚子坐在長椅上,心想“我要幫他一下”。
他走到他附近,輕聲說“需要幫忙嗎?”,一道低沉的嗓音撞碎寂靜的夜。
蘇辭緩緩抬起頭,四目相對,男人立在光影裏,一八八的身形如鬆挺拔,黑色沖鋒衣撐出寬肩窄腰的倒三角輪廓,袖口挽起,小臂肌肉線條利落——是季丞澤,指間捏着幾張檢查單。
“沒事,老毛病了……不礙事的”蘇辭聲音發虛,冷汗浸透額頭前的頭發。他心想“這人誰啊,我好像不認識,不對,他不是那個很嚴厲的季老師嗎?當時還和舍友在學校林蔭小路上散步談論過他”蘇辭突然想起來道
季丞澤走近,目光掃過他發白的唇,眉峰微蹙:“掛號了?”好像是非常熟的人,比如朋友……
“嗯……”話尾被一陣墜痛掐斷,蘇辭悶哼着縮了縮肩,想要把自己抱住來緩解疼痛。
季丞澤沒多問,轉身對護士低語兩句。很快,護士走來:“蘇先生,季先生幫您加急了。”
蘇辭愣住了,心想“世上還是有好心人的”,抬眼看向站在原地的季丞澤。對方察覺到他的目光,只是微微頷首,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他的沖鋒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燈光下能看見手臂內側有塊淺淡的疤痕,像被什麼東西劃過,添了點說不清的故事感。
檢查室裏,醫生用聽診器按在蘇辭的小腹上,冰涼的金屬頭泛着冷光讓他瑟縮了一下。“急性腸胃痙攣,”醫生一邊寫處方單一邊說,“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壓力太大也容易犯這個。先打針緩解一下,疼的實在受不了在掛水,再開點口服藥,回去注意保暖,別吃生冷的。”
急性腸痙攣的診斷單被他緊緊攥在手心,蘇辭到繳費處才發現錢包落在家裏了。心想“我這腦子咋又忘了”
他站在原地,指尖微微發顫,後背的冷汗涼得像運動過後出了汗被風吹一樣還要冷。就在這時,一張黑色的銀行卡遞到了他面前,卡面在泛白的燈光下閃爍着冷光。
“先刷我的。”季丞澤指尖擦過他手背,溫度燙得蘇辭一顫,“你有時間還就行,不用着急的。”
蘇辭猛地抬頭,撞進對方深沉冷靜的眼眸裏,那裏面沒有一點探究或是輕視,反而只有善意,像深夜裏穿透雲城的月光,落在他緊繃的心上。
他張了張嘴,想說“不用了,我再想想辦法”,卻被對方先一步打斷:“不要硬撐了,身體才是最要緊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蘇辭接過卡,耳尖微微發紅:“謝謝你,哦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辭。”
那我也自我介紹一下,“季丞澤。”他接過蘇辭遞來他寫的號碼,季丞澤看了眼便籤看着他說,“我今年27,大你六歲,叫季哥就行。”
繳費、取藥、打針,季丞澤一直跟在他身旁沒有多說話,卻總在蘇辭需要時遞上水或是在他起身時扶一把。護士給蘇辭打那個緩解針時,他疼得繃緊了後背,季丞澤就站在旁邊,低聲說:“放鬆點,很快就好了。”聲音裏的鎮定像一劑良藥一樣,真的讓他自己放鬆下來。
掛完水出來,天已經蒙蒙亮了,淡青色的天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下來,給斑駁的牆壁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季丞澤開車送他回了家。
蘇辭解開安全帶,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摸出紙筆,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和地址,遞了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季丞澤的手。
對方的掌心溫熱幹燥,帶着常年握東西留下的薄繭,燙得他像被火燎了一下,猛地縮回了手。
“還是謝謝你,我一定會盡快還你的”蘇辭面帶微笑說
季丞澤接過遞來的便籤看了一眼說“上去吧,好好休息藥一定要按時吃,我公司還有點事,先開車走了”
車尾燈的紅光漸漸消失在巷口的拐角處,蘇辭還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裏攥着那袋剛取的藥。晚秋的清晨的風微微帶着一陣涼意吹過來,蘇辭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單薄的外套,指尖卻還殘留着剛才碰到對方時的溫度。
季丞澤回公司的路上,在等紅綠燈的途中,給他助理打了個電話“幫我查一個人,兩年前雲尚大學蘇辭” ,助理回“好的季總”
掛斷電話後,紅燈剛好變綠,他繼續開車回了公司。
蘇辭摸了摸依舊隱隱作痛的肚子,抬頭望向晨光漸亮的天空巷口的垃圾桶旁,一只流浪貓正弓着背舔爪子,看見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喵~~”一聲,又懶洋洋地繼續舔舐着爪子。
蘇辭心裏突然覺得,這個本該充斥着疼痛和窘迫的凌晨,似乎在他內心悄悄埋下了一顆不一樣的種子,說不定哪天就悄悄發了芽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