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川邁開步子,鞋底碾過粗糙的水泥地,發出清晰的回響,在這空曠寂靜的地下空間裏,格外刺耳。
走近。
透過前擋風玻璃,能看到駕駛座上那個模糊的身影。
沈秋離歪着頭,靠在椅背上,雙眼空洞地望着車窗外某片虛無的黑暗。
臉上的妝容被淚痕沖刷得有些狼藉,眼周紅腫,幾縷發絲黏在頰邊。
幾個小時。
她就這麼坐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哪裏也沒去。
江宇川腳步頓了一瞬,心底某個角落,像是被極細的針尖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泛起一絲陌生的、類似心疼的酸脹感。
難道玩過火了?
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他心底一聲冷嗤碾碎。
不!是她親手將原主推向死亡邊緣,這點精神折磨,利息都算不上。
他收斂心神,臉上恢復那種漫不經心的從容,屈起指節,不輕不重地敲在駕駛座的車窗上。
“叩、叩、叩。”
聲音不大,卻像驚雷炸響在沈秋離混沌的世界裏。
她猛地一顫,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驚醒,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透過模糊的淚水和車窗,對上外面那雙深邃平靜的眼睛。
他……他回來了?
不是幻覺?
她手忙腳亂地按下車窗按鈕,玻璃降下,帶着她體溫的、混雜着淚水和香水尾調的氣息涌出。
“宇……川?”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着不敢置信的顫抖。
江宇川沒回答,直接伸手拉開車門,俯身進去,利落地解開她身前的安全帶卡扣。
“咔噠。”
然後,在她驚愕的目光中,手臂穿過她的腿彎和後背,稍一用力,將她整個人從駕駛座裏抱了出來。
沈秋離輕呼一聲,手下意識地環住他的脖頸。
身體懸空,被他穩穩托在懷裏。他身上的氣息,帶着頂樓餐廳的淡香和一絲……屬於另一個女人的、若有若無的曖昧痕跡,鑽入她的鼻腔。
“秋離!”
江宇川抱着她,轉身朝電梯走去,聲音聽不出情緒,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帶你去吃飯。”
他低頭看了眼懷裏像只受驚兔子般的女人,語氣裏摻入一絲恰到好處的責備,像是關心,又像是掌控:
“這麼大個人,也不學會照顧好自己。”
沈秋離的心像是被這句話燙了一下,所有委屈、後悔、不甘混合着這突如其來的、霸道的關心,洶涌而上,讓她鼻尖發酸,將臉深深埋進他堅實的胸膛,汲取着這短暫卻真實的溫暖。
附近的音樂餐廳,氛圍慵懶。
藍調的背景音樂像流淌的溪水。恰好,歌手低沉沙啞的嗓音唱着:
“我舍不得,最後一次抱緊你了……愛你很值得……只是該停了……”
歌詞像淬了毒的針,精準扎進沈秋離的耳膜。
江宇川正抱着她穿過卡座間隙,尋找位置。
“我不!”
沈秋離突然在他懷裏劇烈掙扎起來,聲音帶着哭腔,突兀地響起。
周圍幾桌客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來,帶着好奇和善意的笑意,只當是小情侶間的鬧劇。
江宇川手臂穩穩箍着她,停下腳步,低頭,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臉上,語氣帶着一絲玩味的探究:
“表姐,怎麼了?”
他故意頓了頓,
“是不想吃飯,還是……不想我抱着你?”
沈秋離被他這話問得面色瞬間爆紅,像是煮熟的蝦子。羞恥感和一種莫名的占有欲交織。
“你……你先放我下來!”她聲音細若蚊蚋,帶着急迫,“我……我要去……”
江宇川心領神會,眼底掠過一絲了然的笑意。
他非但沒有放下她,反而抱着她,徑直轉向衛生間的方向。
來到女衛門口,他才將她輕輕放下。
“去吧。”他拍了拍她的背,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處理一件尋常小事,“我去點菜。”
沈秋離腳踩實地,腿還有些發軟。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什麼都懂,連她的窘迫和急切都計算在內。這種被完全看穿的感覺,讓她心跳失序,臉頰更燙,低着頭匆匆鑽進了衛生間。
江宇川看着她慌亂的背影,嘴角微勾,轉身走向用餐區。
剛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卡座坐下,還沒看菜單,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來。
“嗨!川哥!你也來吃宵夜啊?”
江宇川轉頭,看到旁邊一桌坐着幾個年輕男女,其中朝他招手的是同班同學周文。另外兩個女生也循聲看了過來,
林婉兒,秦瀟瀟。
都是他高中老鄉,關系算不錯。
記憶裏,這兩個姑娘沒少勸原主遠離那個吸血鬼前女友蘇雨晴,原主當時戀愛腦上頭不聽,缺錢的時候,還是這兩位看不下去的“妹妹”經常請他吃飯。
原主欠下的人情,得還。
“宇川哥!過來坐!”
林婉兒眼睛一亮,立刻熱情招呼,
“我們剛上菜,一起吃點!”
秦瀟瀟也連連點頭,兩個女孩的目光像是黏在了江宇川身上,帶着毫不掩飾的驚豔。
眼前的江宇川,和記憶中那個有些怯懦、總是帶着討好笑容的男生判若兩人。
挺拔的身姿,深邃平靜的眼神,周身散發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人的磁場。
“哇!宇川你現在……這麼帥的嗎?”
林婉兒性格直爽,直接驚呼出聲,
“你趕緊把那個蘇晴雪甩了!妹妹我做你女朋友!”
秦瀟瀟也跟着起哄,笑嘻嘻地:“對對對!我們倆都做你女朋友!羨慕死她!”
江宇川看着這兩個活潑直率的姑娘,臉上露出真誠些的笑意。
比起蘇雨晴和沈秋離的彎彎繞繞,這種直接的表達讓人輕鬆。
他拿起桌上她們遞過來的飲料喝了一口,姿態隨意:“多謝二位妹妹抬愛。哥也是聽勸的人,昨晚剛分。同喜同喜!”
“真的啊?!太好了!”兩個女孩幾乎要歡呼起來。
就在這時,沈秋離從衛生間方向走了過來。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但哭過的痕跡依舊明顯。她一眼就看到了被兩個漂亮女孩圍住、談笑風生的江宇川。
看着那兩個女孩眼中毫不掩飾的崇拜和喜歡,看着江宇川在那裏從容應對,揮灑魅力……
一股強烈的酸澀和危機感涌上心頭。
原來,離開了她和那個舒姐,宇川他……本身就這麼有魅力。自己之前,怎麼就瞎了眼,只把他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拿捏、交換利益的工具?
江宇川餘光瞥見沈秋離過來,立刻抬手,招來服務員。
“這桌,加上我們那桌,一起買單。”他指向周文那桌和自己剛選的卡座,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哇!宇川哥買單的樣子好帥!”林婉兒捧場地小聲叫道。
江宇川對周文和兩位老鄉點點頭,語氣帶着恰到好處的歉意:“你們吃好喝好,回頭我再單獨請你們。今天我陪表姐出來,就不陪你們一起了。”
說完,他自然地走向僵在原地的沈秋離,重新拉起她的手,不容分說地將她按到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