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賤蹄子運氣不錯,生下了個男孩。”
產房內血腥味尚未散盡,喬婉寧剛從鬼門關掙扎回來,虛弱地靠在床頭。
門簾“譁啦”一聲被掀開,侯夫人柳氏款步而入,滿身華貴氣息瞬間壓過了屋內的窘迫。
她身着石榴紅撒花軟緞褙子,鬢邊赤金點翠步搖隨着步態輕輕搖曳,珠光寶氣映得那張端莊的鴨蛋臉愈發白皙。可那雙丹鳳眼掃過床榻時,卻無半分暖意,反而帶着刺骨的輕蔑。
柳氏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睨着喬婉寧,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套着的翡翠護甲輕輕點了點床沿:“倒是有幾分運氣,竟真讓你生下了個帶把的。”
“夫人,這賤蹄子下面已經下紅了,這麼多的血,怕是活不成了。”
喬婉寧本是秀才之女,家道中落後被賣到侯府爲奴。柳氏見她性子怯懦、沒什麼心機,又是個好拿捏的,才抬舉她做了通房。
可原主實在天真的可笑,竟真把柳氏當成了再生父母,對她賞賜的補品照單全收,日日進補,硬生生把胎兒養得過大,才遭此難產之劫。
柳氏本想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在產房裏,卻沒料到她竟撐了一天一夜,終究是把孩子生了下來。
“將她丟出去吧,侯爺問起,就說喬姨娘胎大難產,已經走了。”
喬婉寧感覺身上的疼痛如潮水般襲來,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拆碎了重組,下體撕裂般的劇痛讓她忍不住蜷縮起身子。
兩個粗壯的婆子應聲上前,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從床上托起,像拖拽一件貨物般,將她扔到了門外的板車上。
寒風呼嘯,如尖刺般扎進喬婉寧單薄的衣衫,刮得她肌膚生疼。板車軲轆碾過積雪覆蓋的石板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一路朝着城外的山林而去。
越往深處走,越能清晰地聽見野狼的嚎叫聲,在寂靜的雪夜裏顯得格外瘮人。
“周姐姐,要不我們把她放在這裏吧?”一個婆子搓着凍得通紅的手,眼神忌憚地瞥了眼遠處黑漆漆的山林,“我活這麼大,就沒見過流這麼多血還能活的人,留在這兒也是喂狼,沒必要再往裏面送了。”
另一個婆子低頭看了看板車上幾乎沒了氣息的喬婉寧,臉上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惋惜:“可惜了,這麼年輕,還生了個少爺。”
嘴上說着可惜,她的手卻毫不客氣地伸向喬婉寧頭上的金簪、腕間的玉鐲。
這些都是柳氏賞的,雖不算極品,卻也是平常婆子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只是喬婉寧身上的錦襦,她們實在不敢動,畢竟是死人穿過的,晦氣。
搜刮完首飾,兩個婆子見無利可圖,便將板車往雪地裏一推,轉身快步離去,沒一會兒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鉛灰色的天空低垂,鵝毛大雪如絮般狂舞,寒風卷着雪粒呼嘯而過,將天地間染成一片蒼茫。
喬婉寧僵直地倒在雪地裏,單薄的衣衫早已被積雪浸透,刺骨的寒意順着肌膚鑽進骨髓,凍得她四肢麻木。
大雪毫不留情地覆蓋下來,沒過她的發梢、肩頭,很快便將她大半身子埋入積雪,只餘下微弱的氣息在雪層下若有若無地起伏。
若非她身下那灘尚未凍結的血跡,在潔白的雪地上暈開一片刺目的殷紅,恐怕無人會發現這裏藏了一個人。
只是兩個婆子不知道,在她們走了之後,雪地裏氣息奄奄的女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她這是……穿越了?
喬婉寧原本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白領,剛剛加了一整天的班,開車回家時,爲了避讓一個逆行的老人,車子一頭撞進了護欄,失血過多而死。
可眼前的場景,既不是醫院,也不是陰曹地府,而是白茫茫的大雪。
意識昏沉間,喬婉寧忽然瞥見自己手臂上自出生便有的紅色胎記泛起微光,她下意識抬手輕按,識海驟然開闊,一家熟悉的大藥房赫然浮現。
那正是母親生前經營的那家老店,貨架上擺滿了各種藥品,琳琅滿目。更令人驚異的是,藥房最裏面的書架上,一本無字封面的古籍正散發着柔和的瑩光。
她的意識不受控制地探向古籍,書頁自動翻飛,一行行字跡清晰地映入腦海。
喬婉寧越看越心驚,這書中所寫的內容,竟然正是自己所處的世界!直到此刻,她才驚知自己竟是書中聲名狼藉的惡毒女配。
身爲男主喬景琰的養母、反派蕭霽雲的親母,原主的所作所爲簡直罄竹難書。
她虐待年幼的養子喬景琰,動輒打罵,不給飯吃,更在逃荒路上將其狠心丟棄在荒野,若非男主偶遇女主獲救,恐怕早已葬身獸腹。
對親生兒子蕭霽雲,她同樣絕情寡義,利用兒子缺愛的心理,教唆他爲自己謀取利益,返回侯府作威作福。
待蕭霽雲遭人誣陷,身陷囹圄時,她卻卷走所有金銀細軟,獨自跑路。
最令人發指的是,當蕭霽雲不顧朝廷通緝的風險,千裏迢迢前來尋她時,她竟爲了自保,將親生兒子推入亂軍的箭矢之中。
而原主自己,最終也因攜帶重金被歹人盯上,深夜遭勒死後拋屍河中,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震驚尚未平息,一團白光從古籍中飄出,化作一個圓滾滾的團子,開口便道:“惡毒女配喬婉寧壞事做盡,遭天道不容,故尋你這轉世之身前來贖罪補過。”
喬婉寧回過神,眉頭微蹙,有些不解:“雖然原主確實壞,但也不至於壞到人神共憤、天理難容的地步吧?”
白團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晃了晃圓滾滾的身子,解釋道:“你可知原主的所作所爲,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
喬景琰本是天命所歸,會終結亂世,統一山河,成爲一代明君,卻因爲原主的虐待心性大變,長歪成了不折不扣的暴君。
蕭霽雲本是天降紫微星,是輔佐明君的治世能臣,卻因爲原主的欺騙與拋棄,心生怨懟,成爲一代佞臣。
可以說原主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個小世界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