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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樓下投訴噪音,我那一向溫順的兒子被貼上了“熊孩子”的標籤。
樓下住戶是個網紅,她每天在直播裏哭訴被樓上“惡鄰”折磨,以此博取流量。她的粉絲人肉了我的電話,P了我的黃圖發給我的客戶,甚至還有人去學校門口堵我兒子,罵他是有人生沒人養的雜種。
直到今天,她還在直播間聲淚俱下:“家人們,樓上的熊孩子又在砸地板了,我真的要崩潰了!”
直播間幾萬人刷屏罵我一家去死。
我直接連線了她的直播,當着幾萬人的面,把攝像頭對準了身後的病床。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兒子因爲你的誣陷自閉縮在醫院都兩禮拜了!連人都不在,他拿命去給你砸地板嗎?”
......
彈幕卡住了,瘋狂滾動的辱罵停在半空。
屏幕上,蘇西妝容精致的臉僵住,嘴角得意還沒收回。
我和顧言站在病床前,安安縮成一團。
贏了。
念頭剛起,蘇西捂住嘴,眼淚大顆滾落。
“天呐。”
她聲音顫抖,帶着哭腔。
“顧先生,你太可怕了。”
她指着屏幕,手指發抖。
“大家看看,這是普通病房嗎?單人間,進口呼吸機,全套監護設備,普通老百姓誰住得起?”
蘇西猛地拍桌子。
“這明明就是你爲了洗白,去醫院擺拍的!”
顧言愣住,手機拿不穩。
我張着嘴,喉嚨發幹。
蘇西擦掉眼淚,眼底閃過惡毒。
“你們就是資本家!有錢人!爲了博同情,連生病的孩子都能利用!”
“安安才幾歲?逼他配合演戲,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直播間風向瞬間逆轉。
彈幕炸了。
“影帝演技!有錢能使鬼推磨!爲了洗白連親兒子都搞,這家人是畜生吧?”
惡毒的文字鋪天蓋地。
顧言氣得渾身發抖,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對着手機大罵。
“你放屁!這就是三院兒科住院部!你造謠要負法律責任!”
啪!
畫面黑了。
連線被蘇西單方面切斷。
隔壁床的家屬正開着外放,蘇西的聲音透過牆壁傳來。
“家人們,這種惡鄰太可怕了,查查他們的底細!不能讓這種利用孩子的畜生逍遙法外!”
顧言狠狠把手機摔在床上,大口喘氣。
走廊傳來腳步聲。
很亂。
很雜。
越來越近。
不是醫生查房。
帶着惡意。
“就在這間!”
“1608!”
“剛才直播裏露了門牌號!”
砰!
病房門被猛地撞開,門板撞在牆上反彈回來。
一群人沖了進來。
舉着自拍杆。
舉着手機。
網紅。
主播。
還有看熱鬧的閒漢。
閃光燈瘋狂閃爍,幾十個黑洞洞的鏡頭瞬間懟到安安臉上。
快門聲密集。
“別裝了!”
“起來走兩步!”
“大家看啊,這就是那個熊孩子!”
“裝自閉症呢!”
“喂,小孩!”
一只手伸過來,用力戳安安的肩膀。
“你媽給你多少錢讓你演戲?”
“啊——!”
安安尖叫,雙手抱住頭,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拼命往牆角縮。
鞋子蹬掉一只。
他眼裏全是驚恐,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抽氣聲。
上不來氣。
“滾出去!”
“你們幹什麼!”
我撲過去,用身體蓋住安安,把他的頭按在懷裏。
後背暴露在鏡頭下。
一只手伸過來,用力拉扯我的頭發。
頭皮劇痛,我身體後仰。
“裝什麼慈母!”
“讓大家看看你的臉!”
有人推我,我重重撞在床護欄上。
手背劃過金屬邊緣,皮肉翻開,血流了出來。
顧言紅了眼,一把抄起旁邊的輸液架,橫在我們面前。
“誰敢動我老婆孩子,我弄死誰!”
人群後退半步。
一個穿着黑T恤的男主播擠出來,舉着手機直接懟到顧言鼻子上。
“來啊!”
“打我啊!”
“全網都看着呢!”
“暴力男要打人了!”
他唾沫橫飛。
顧言伸手推開他。
沒用力,只是想推開那個鏡頭。
男主播突然向後飛出兩米,重重摔在地上。
動作誇張。
“啊——!”
“殺人了!”
“殺人了!”
男主播在地上打滾,捂着胸口,慘叫聲震耳。
人群外,兩個穿着制服的民警走了進來。
太快了。
就在門外候場。
地上的男主播指着顧言,聲嘶力竭。
“警官!”
“他打我!”
“我肋骨斷了!”
“救命啊!”
警察立刻上前,按住顧言的肩膀,反剪雙臂。
“顧言,有人報警稱你故意傷害,跟我們走一趟。”
咔嚓。
冰冷的手銬扣上手腕。
顧言掙扎,回頭看我,眼睛通紅,全是血絲。
“淺淺!”
“保護好安安!”
“別怕!”
警察推搡着他,帶出病房。
那群主播還在拍,還在笑,對着鏡頭大喊。
“家人們!”
“惡人遭報應了!”
“正義必勝!”
“快點贊!”
“關注我看後續!”
人潮退去。
病房一片狼藉。
我抱着安安,縮在牆角。
安安在我懷裏劇烈抽搐,褲子溼了一大片,尿騷味彌漫。
閃光燈還在窗外閃爍。
那些人沒走,隔着玻璃拍。
將我們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