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新來的市場總監剛來就把我這個台柱子擠到了助播位置，還宣稱我就在屏幕前說兩句話，配不上那麼高的工資。
我的老板兼女友非但沒有制止，還縱容他搶我位置。
對此，我冷笑一聲，第二天任由他在直播間發瘋和顧客吵架，說公司主推的預制菜產品不是預制菜。
女友看着後台的謾罵，以及瘋狂解約的訂單，不停給我舉提詞器。
“解釋呀！你呆坐着幹嘛！？”
我嚼了兩口菜，直接無視。
我只是後面的展示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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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看着我無動於衷的樣子，氣得心髒疼，猛地掐斷直播，沖我吼道：
“陳默，你在幹什麼？！瞎了還是聾了？我讓你說話你看不到嗎？”
我扔下手裏的飯盒，
“不是你讓我別隨便說話，跟在蔣東後面好好學習嗎？”
林薇氣得指着我的鼻子說不出話來，這時小助理走了過來。
“林總，後台鬧起來了，觀衆都讓我們給個解釋。”
蔣東聞言也走了過來，
“小薇別氣了，爲這種人不值當，重新開播吧，我給大家解釋。”
林薇見狀臉色好看了不少，即便這場直播事故是蔣東引起的，可誰讓他是林薇學生時代的白月光呢！
看着直播重新開啓，我冷笑一聲，坐在蔣東身後重新端起飯盒。
彈幕重新開始刷屏：
“默默怎麼坐到後面去了？”
“這小白臉誰啊，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
“爲什麼要換主播，讓王牌主播當助播？”
看着不斷閃過的直播彈幕，蔣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只是讓更有能力的人上來而已，況且我們公司的產品都是新鮮現做的怎麼能算是預制菜，請各位網友不要不懂就亂說！”
聞言，別說直播間的觀衆炸了，連我都快把飯噴出來了，這個直播間算是完了。
蔣東是空降到公司的，林薇沒有通知任何人，只說他是留學回來的，當個市場總監綽綽有餘。
可他明顯只是個繡花枕頭，只顧品鑑他的貓屎咖啡，顯擺自己的英倫腔，更是對我的直播評頭論足，說我譁衆取寵，沒有絲毫格調。
林薇居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讓他負責直播業務，美其名曰讓我免費學習。
被逼無奈我只能讓他加入進我的直播間，讓他當助播。
卻沒想到他在直播間也是這副樣子，把自己當上帝，時不時在中文裏夾雜幾句英語。
我幾次三番搶話開玩笑，調節直播間氣氛，堪堪維持着飛速掉落的觀衆人數。
結果蔣東覺得我在羞辱他，下播後非但沒得到嘉獎，反而被蔣東指責我沒能力，不適合當主播，還要扣我工資績效。
公司有百分之八十的業績是我創造的，結果他說我沒學歷要給我扣光不說，還說每月給我三千就可以了。
更無語的是，林薇居然也覺得有道理，不顧董事會的反對，強行把我擼成直播間的背景板，讓蔣東來主播，自己則親自督戰。
原本我還不知道是爲什麼，後來我在她的QQ空間看到了蔣東學生時期的照片，她們曾經是同班同學。
蔣東更是她的白月光。
林薇見我還是沒反應，拿起對講機開始罵我。
“陳默，你是不是故意的，公司這麼多人，你一定要這麼任性嗎？不就是給你降薪了嗎？回家之後我單獨發你行不行！！”
笑死，合着都是我的錯了，我一把拽掉耳麥，繼續端着飯盒津津有味的看蔣東表演。
曾經我總在自我欺騙，以爲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她才沒有那麼喜歡我。
所以我日夜不停地直播，連夢中都在琢磨推銷話術，告訴自己要做她最可靠的依靠。
而現在，爲了一個不值一提的蔣東，她竟與我針鋒相對。
何等荒謬。
蔣東繼續照着提詞器推銷公司新推出的預制菜：
“親愛的朋友們，我們的產品絕對不屬於預制菜範疇，都是當日現制現發的...”
評論區頓時炸開鍋：
“騙誰呢？包裝上明明白白寫着預制。”
“虛假宣傳！我們要退貨！”
“讓陳默來解說！我們只信他！”
林薇在後面急得團團轉，拼命對蔣東比劃手勢。
可蔣東顯然會錯了意，強撐着說：
“這確實是新鮮制作的，我們選用的是最優質的原料...”
突然有條評論跳出：
“陳默不是在試吃！讓他來說實話！”
“把鏡頭轉過去！我們要看陳默！”
林薇面色鐵青，整場直播下來銷量掛零，還收到雪片般的投訴。
就在觀衆快要走光時，一條評論閃過：
“默哥，要是被脅迫了你就吃口茄子”
我看着這條彈幕，不慌不忙地端起餐盒，特意夾起一塊茄子。
直播間頓時炸開了鍋。
2
瞬間，還在守在直播間的觀衆全都沸騰了。
“他吃了！我就知道有內情！”
“陳默，要是真被綁架了你就整整領帶！”
我面無表情，抬手整理了一下領帶。
彈幕瞬間被驚嘆號和問號刷屏，所有人都在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不打算解釋。
這點小場面，林薇那麼器重的蔣東總該能應付吧？
下班鬧鍾準時響起，我立刻起身，毫不留戀地走出了鏡頭。
林薇眼睛瞪得老大，沖過來想把我推回座位：
“你要幹什麼，直播間剛回溫，你要去哪兒？”
蔣東也在一旁幫腔， “陳默，再怎麼樣也不能擺爛啊，你這是工作的態度嗎？”
“擺爛”這兩個字，居然能用在我身上？
爲了拼市場，我曾經一天播十五個小時，拼到進急診室還掛着直播，結果我的付出被視作理所當然，甚至成了他們指責我的借口。
我勾了勾唇角，翻出當初籤到合同， “林總，這上面寫了日工作四小時。我下班沒問題吧。“
活落，我直接推開兩人，拿着車鑰匙就往車庫走。
我的小助理見狀趕忙追上來，滿臉擔憂：
“陳哥，我明白你心裏不痛快，但後台顯示一直在掉粉，這樣是不是代價太大了？”
我點了根煙，語氣平靜：
“扣唄！不就三千塊錢嘛！能走的粉絲，也能回來。”
李銘看着我，眼神裏帶着敬佩，隨即又轉爲憤怒：
“唉！林總平時就總把我們的業績算給蔣東，害我們組總達不成KPI。陳哥，你放心，我肯定站你這邊！”
我說最近我手下這幾個主播業績怎麼越來越差，原來是這樣啊！
林薇真的病的不輕，是該認真考慮，還要不要陪她走下去了。
回去後，剛打開社交軟件，我就明白李銘說的“站你這邊”是什麼意思了。
他匿名內部員工爆料，說我今天直播異常是因爲被無腦總監擠兌，還被扣光了績效。
這麼離譜的事瞬間引起了全網圍觀。
短短十來分鍾，蔣東的各大社交主頁就被沖得七零八落，連小號都被人扒了個底朝天。
最近幾條動態都和林薇密切相關。
三個月前，林薇聲稱要去外地參加重大會議，結果被人拍到他倆在私人海島的親密合照。
半年前，林薇完全忘了我的生日，卻爲蔣東辦了一場極其用心的生日宴，甚至送出一塊價值不菲的勞力士。
鋪天蓋地的實錘砸的我頭暈，有網友認出林薇就是公司總裁，“關系戶”“公器私用”等詞條迅速竄上熱搜，無數人涌到公司官號下要求嚴查，並要求兩人立刻離開公司。
公司大群裏，林薇氣得跳腳，揚言一定要把內鬼揪出來。
找不到發泄對象，她幹脆直接@我，
“陳默！你今天直播故意整理領帶是什麼意思？知道給公司帶來多少損失嗎！”
我淡然回復：
“領帶有點鬆。”
“怎麼就偏偏趕在那時候整理？”
“順手而已。”
她徹底被激怒，不再在群裏糾纏，一個電話直接殺了過來：
“陳默你自己比不上蔣東年輕有爲，就用這種齷齪手段報復？要是蔣東早半年開播，哪還輪得到你在這兒囂張？”
“你嚴重損害公司形象，我只給你半小時辟謠，不然我讓你從此沒法在這行混！”
3
我輕輕一笑：
“林總，講實話也算齷齪手段？”
“不如你先告訴我，爲什麼我的未婚妻，會在別人的生日宴上？”
電話那頭頓時鴉雀無聲。片刻，傳來蔣東故作沉重的語調：
“小薇，別這樣，都是我不好。陳默，績效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隨後被林薇打斷，
“陳默！你現在、立刻、馬上給他澄清！否則我絕對弄死你！”
我冷聲回應：
“我等着。”
林薇氣得直接摔了電話。幾乎同時，我收到系統提醒：我的直播賬號被強制下線。再次嚐試登錄，顯示密碼錯誤。
沒過幾分鍾，李銘發來一張截圖，不解地問道：
“默哥，這真是你發的？是不是林總逼你寫的？”
截圖中，我的認證賬號最新更新了一則聲明：
“抱歉占用公共資源。本人陳默此前接受的公司處理均符合規章制度，請各位勿妄加猜測，更請勿攻擊蔣東同事。他業務能力出色、爲人正直，與該事件無關。懇請大家保持理性，繼續支持我司產品。”
頓時，整個評論區一片譁然。
有人憤怒地指責我背叛了粉絲的信任，聲稱要立刻取關；
也有人堅信我的賬號已被控制，堅持要求我本人親自出面說明。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飛速滾動的留言，雙眼因憤怒和失眠布滿血絲。
曾幾何時，我被競爭對手惡意中傷，懇求林薇動用公司資源爲我澄清，她卻冷冷地說：
“你自己惹的麻煩，別想讓公司替你買單。”
而現在，爲了維護蔣東，她竟毫不猶豫地動用一切手段。
這一刻，我對她最後一點念想也徹底熄滅了。
我登錄自己的私人生活號，發了一條動態，聲明我的職業大號已被公司收回。
粉絲們紛紛涌來留言表示支持，不少人甚至跑去公司官方賬號下要求給出解釋。
但誰都沒想到，下一秒，由林薇親自管理的官號居然直接關閉了評論區。
我被這波愚蠢的操作驚得說不出話——她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很快，林薇發來消息：
“陳默，蔣東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我作爲總裁照顧他的情緒是應該的。你不要義氣用事，給蔣東道個歉，你一個人還能扛的過整個公司嗎？”
我翻了個白眼，關掉手機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我準時到公司打卡，一進門就看見林薇正柔聲安慰着白着臉的蔣東。
其他同事一臉無語，公關部的員工還在努力勸林薇：
“林總，現在最好的辦法確實是請蔣東出面誠懇道個歉。您也知道馬上雙十一了，再拖下去損失太大了......”
蔣東咬着嘴唇，故作堅強地說：
“小李，你們非要這樣逼我。如果非要我認錯才罷休，那好——”
“閉嘴！”
林薇猛地打斷他，怒氣沖沖地說：
“你沒看到蔣東都難過成什麼樣了嗎？你也跟着陳默和我作對是吧？你也給我滾！”
被罵的人愣在原地，然後扔掉脖子上的工牌就要動手，我趕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冷靜地說：
“小李，冷靜點，她沒權力隨便開除你。如果你需要，我幫你聯系律師。”
林薇一見我，更是火冒三丈。
蔣東也突然情緒失控，大喊着“你們都不信我，我不如死了幹淨！”轉身就沖向馬路。
林薇慌忙追上去，一把抱住他，幾乎是用哭腔喊：
“蔣東，你別做傻事！我一定爲你討回公道！”
蔣東聞言指着我怒罵：
“陳默！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污蔑我？”
林薇轉身狠狠推了我一把，厲聲說道：
“你把他逼成什麼樣子了？現在立刻向他道歉，否則我讓所有合作方永久拉黑你！”
我不禁冷笑，是誰給她底氣再說出“雪藏”我的之後，還讓合作方也拉黑的？
我平靜地看向蔣東，開口問道：
“是不是只要我走，就不會想不開了？”
蔣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
我沒再看他，拿出手機，快速提交了之前就寫好的辭職報告，然後把屏幕轉向林薇，語氣輕鬆：
“池總，麻煩批一下，接下來我不出現在公司，他應該就能安心‘養病’了。
4
衆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我真的說走就走。
林薇臉色鐵青，迅速在系統上點了批準：
“誰再替他說話就一起滾！”
“陳默，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是公司捧紅了你，不是你成就了公司！”
她高高在上的姿態讓我覺得可笑。
她大概忘了，有多少MCN機構開出天價挖我，甚至承諾股份，都被我一一回絕。
我舍不得的不是公司，是當年那個和我一起熬夜打磨腳本、吃泡面談理想的她。
可現在，那個她早已不見了。
既然如此，我不妨讓她清醒一下。
我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了公司。
樓下保安大叔見到我有些詫異：
“秦老師，這才剛上班怎麼就走了？”
我晃了晃手機，笑道：
“辭職了。”
這次休假，我決定去旅遊，逛着逛着我發現當地有許多賣手工織物的，擺攤的都是些阿婆。
那些織物確實精美，我一問才知，這些都是非遺，只有當地會做，而且也快要失傳了。
我心裏一動，打電話給當地政府，提出直播幫他們賣貨。
看到滿屋子精美的非遺織物和老鄉們期待又焦慮的眼神，時隔一月我再次打開了直播。
“大家好，我是陳默。今天不賣貨，帶大家看看我們這兒的非遺織布和刺繡。”
我沒準備台詞，也不刻意推銷，就認真地講解每一道工序、每一種紋樣的寓意、每一位手工藝人的故事。
鄉音樸實，講解真摯，意外地吸引了許多觀衆，在線人數甚至超過了我平時帶貨的時候。
很多老粉絲感動之下紛紛下單，不過大半天，積壓的織物就被預訂了大半。
我幫忙登記訂單、整理貨品，雖然忙碌，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
偶爾我也會留意公司的直播。蔣東坐在我原來的位置上，老老實實地念着稿子，觀衆進進出出，根本留不住人。
一周之後，林薇終於撐不住了。
她打來電話，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柔軟：
“陳默，還在跟我賭氣呀？看你整天在村裏忙這忙那，人都累瘦了......回來吧，之前的事我們都翻篇，好嗎？”
我一邊核對訂單一邊回：
“回哪兒去？”
她壓低嗓音，語氣焦急：
“倉庫裏壓了上千萬的貨，董事會上午剛發過火！你現在回來救場，我幫你扛住壓力......而且我答應你，年底我們就結婚！”
我幾乎笑出聲。
曾經那麼渴望的承諾，現在聽起來竟如此空洞。
“你不是有蔣東嗎？”我語氣平淡，“讓他上啊。”
電話那頭，蔣東一把搶過手機，急不可耐：
“小薇，讓我試試！我不怕被罵，我一定把庫存清掉！”
我輕輕一笑，順着說：
“沒錯，黑紅也是紅，說不定真能成。”
林薇像是被點醒了，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陳默，路是你自己選的，別到時候後悔！”
她掛了電話，火急火燎地把蔣東推上了直播位。
我點進直播間，看到蔣東又開始說瞎話了，果然圍觀人數暴漲，林薇在一旁得意地發來實時數據截圖：“現在認錯還來得及。”
我笑了笑，關掉直播繼續幫忙打包織物。
不到半小時，手機突然接連震動。朋友發來消息：
“快看！你們公司直播間沒了！”
我點開平台通知，只見官方封禁公告赫然寫着：
“該直播間涉嫌虛假宣傳、惡意營銷，永久封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