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那個網紅戴的‘海洋之心’項鏈真好看,我也想要。”
“你看人家直播間裏說,那個富婆姐姐才三十歲,就有自己的公司,還有小奶狗追,太羨慕了。”
女兒林淼拿着手機,湊到我面前,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酸意和渴望。
我正在廚房擇菜,準備晚飯,眼皮都沒抬一下。
“你想要就自己去掙,跟我說有什麼用。”
“哎呀媽!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嘛,你先給我買,等我將來成了大網紅,十倍百倍還你!”
聽着這不着邊際的話,我心裏一陣煩躁。
林淼今年二十四歲,大學畢業兩年,工作換了十幾個,沒一個超過三個月的。
最後,她說要當短視頻博主,在家啃老啃得理直氣壯。
我每月五千的退休金,除了日常開銷,幾乎全填進了她的無底洞。
“我沒錢。”我冷冷地拒絕。
“怎麼可能!我爸不是給你留了五十萬養老錢嗎?你別那麼小氣好不好!”林…
林淼的手機屏幕亮着,是一個珠光寶氣的直播間,女主播正聲嘶力竭地喊着:“家人們,今天這款‘天使之淚’是老板娘特意拿出來寵粉的!專櫃價三十萬,今天直播間只要三萬!只有一單,錯過就沒有了!”
我瞥了一眼,那所謂的“天使之淚”不過是塊切割得還算閃亮的玻璃,連鋯石都算不上,成本頂天了三百塊。
“媽!你聽見沒有!三萬塊!便宜了二十七萬啊!買到就是賺到!”林淼抓着我的胳膊,瘋狂搖晃,眼睛裏閃爍着貪婪的光。
我抽出被她攥得生疼的胳膊,把擇好的青菜扔進水池裏沖洗。
“沒錢。”
還是這兩個字。
我的丈夫,林淼的父親,一年前因病去世。他是個老實本分的工程師,一輩子省吃儉用,確實給我留下了一筆五十萬的存款。那是他用命換來的,是我後半生的唯一保障。
林淼知道這筆錢的存在,從那天起,她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樣了,像是鬣狗盯着最後的腐肉。
“陳淑芬!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媽!”林淼的耐心耗盡,聲音尖利起來,“我爸的錢,憑什麼你一個人攥着?那也有我的一份!”
我關掉水龍頭,水聲戛然而止,廚房裏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
我轉過身,平靜地看着她因爲憤怒而扭曲的臉。
“你爸的錢,是留給我養老的。等你什麼時候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再來跟我談‘你的一份’。”
“我怎麼就不能養活自己了?我當博主也是在工作!”她理直氣壯地反駁,“粉絲就是流量,流量就是錢!我這是在投資我自己!你懂什麼!”
“投資?”我氣笑了,“你用我的錢,買名牌包,買高檔化妝品,對着鏡頭搔首弄姿,這就是你的投資?你兩個月漲了幾個粉絲,五個還是八個?”
林淼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這是她最痛的痛處。她自認美貌不輸那些大網紅,可視頻發了幾十條,粉絲數還停留在兩位數,其中一半還是她花錢買的僵屍粉。
“那是因爲我沒有啓動資金!我要是有錢包裝,去參加那些網紅聚會,我早就火了!”她尖叫着,把一切歸咎於我的“吝嗇”。
“你現在吃的、住的、穿的,哪樣不是我掏錢?你還要我怎麼樣?”
“我要那五十萬!”她終於撕破了臉皮,露出了最真實的目的,“給我二十萬!不,三十萬!我去整個容,再買點推廣,肯定能火!到時候我帶你住大別墅,開跑車!”
看着她畫下的大餅,我只覺得一陣惡心。
“你做夢。”我從她身邊走過,準備回房間。
今天這頓飯,是吃不成了。
突然,林淼從背後死死抱住我,另一只手發瘋似的在我身上摸索。
“手機!你的手機呢!”
我心裏一沉,立刻反應過來她想幹什麼。
我的手機綁定了那張存有五十萬的銀行卡,爲了方便日常開銷,我開通了親密付,也綁定了她的賬號。只是我設置了單筆和單日的限額,她的小打小鬧我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今天,她顯然是想來票大的。
我用力掙扎,但五十多歲的我,力氣遠不如一個年輕的瘋子。
她很快從我的口袋裏搶走了手機。
“陳淑芬,你逼我的!”她獰笑着,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操作。
我撲過去想搶回來,卻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我的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瓷磚上,瞬間天旋地轉,眼前發黑。
“密碼……密碼是你生日……”林淼一邊念叨着,一邊解開了我的手機鎖屏,然後熟練地點開了支付軟件。
“修改親密付額度……”
“人臉識別……”
她蹲下來,掰着我的頭,強行讓我的臉對着手機攝像頭。
我渾身發冷,用盡全身力氣偏過頭。
“林淼!你這是搶劫!是犯法的!”我嘶吼着,希望喚醒她最後一絲良知。
“犯法?你告我啊!”她哈哈大笑,笑聲癲狂而刺耳,“警察會相信一個媽告自己的親生女兒嗎?他們只會勸你,家和萬事興!”
她的手指狠狠地掐着我的下巴,強迫我面對鏡頭。
“滴”的一聲輕響。
驗證通過。
林淼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螻蟻。
“媽,謝謝你的贊助。等我成了大明星,會給你在別墅裏留一個保姆房的。”
她拿着我的手機,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有銀行發來的短信提示音,一聲接着一聲,像催命的符咒。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於xx月xx日xx時xx分完成一筆消費支出,金額爲30000.00元。】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於xx月xx日xx時xx分完成一筆消費支出,金額爲30000.00元。】
……
她用我的親密付,在那個所謂的直播間,瘋狂下單。
我掙扎着爬起來,沖到門口,門已經被從外面反鎖了。
我拍着門,聲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無人應答。
絕望瞬間將我淹沒。
那是我和我丈夫一輩子的心血,是我下半生的依靠啊!
突然,我想起了什麼,踉踉蹌蹌地沖回房間,翻出我藏在床頭櫃最深處的一部老年機。
這是我丈夫去世前,怕我一個人有事,特意給我準備的備用機。
我顫抖着手,撥通了一個我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聯系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一個年輕、冷靜,帶着一絲疏離的男聲傳來。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
“小遠……”我哽咽着,幾乎說不出話,“我是……我是陳阿姨。”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陳阿姨?”對方的聲線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只是聽到了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小遠,阿姨求你一件事……”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過分。當年,是我親手把他趕出了這個家,是我告訴他,他和我女兒林淼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讓他不要再癡心妄想。
可現在,我除了他,再也想不到能求誰了。
“阿姨的錢……被林淼拿走了……”我泣不成聲,“五十萬,全沒了……”
電話那頭依舊是長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爲他會直接掛斷電話時,他終於開口了。
“地址。”
聲音依舊冰冷,卻讓我看到了最後一絲希望。
我報上了我家的地址。
“等我。”
兩個字,電話掛斷。
我握着手機,癱坐在地,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