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曾聽到的稚嫩童聲從腹中傳來，虞清歡黛眉微蹙，打量的視線落在拂玉身上，順勢等昭昭的下文。
“前世，這人好像是來盛京尋仇的，她賣身爲奴，其實是爲了更好地找自己的仇人，後來……”
“後來我忘記了，不過我們死前，盛京就已經一則傳言。”
“紫衣女手握雙戟，所到之處無一生還。”
“紫衣女，就是拂玉。”
虞清歡黛眉微挑，沒想到隨手一指的人，竟有這般本事？
也不知道拂玉的仇人是誰，若可以的話，待她脫困， 她倒可以助拂玉一臂之力。
“娘親，要不你讓她帶我們娘倆逃出去吧，我好累啊……”童聲再度響起，不過須臾又陷入沉寂。
虞清歡輕撫高高隆起的腹部，心道：好孩子，做錯事的又不是我們，我們爲何要逃。
而且，一旦逃了，你娘這麼多嫁妝，豈不是便宜這一家子小人了？
“夫人！”翠竹見她沒反應，聲音陡然拔高。
虞清歡涼涼地看了她一眼，“翠竹，你這是對拂玉不滿，還是對我不滿？”
翠竹被話一噎，張了張嘴，終究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只道：“奴婢只是覺得，夫人這個決定太過草率……”
“好了翠竹，我知道你是爲我着想，但我也知道我在做什麼，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修養吧，伺候我這事兒，自有拂玉。”
虞清歡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去把藥喝了，好好休息。”
“是，奴婢告退。”翠竹垂下頭，想到臨行前世子對自己說的話，她決心在今夜好好和這個叫拂玉的談談。
若她不識好歹，膽敢對世子起不該有的心思，那就別怪她手下不留情！
直到她進了屋，虞清歡臉上的笑意才淡了下去。
拂玉見狀，上前攙扶着她，出言提醒，“夫人，奴婢略會看些面相，奴婢沒有胡說，方才那個翠竹姐姐，就是心術不正。”
“不過她說得對，我剛來夫人身邊，尚未取信夫人，如此說話，的確有挑撥你們主仆關系的嫌疑。”
“拂玉，以後你們一同侍奉我，拿一樣的月銀，這樣傷和氣的話，就莫要再說了。”虞清歡沖她淺淺一笑：
“她最近急火攻心傷了身子，大夫說得養半個月，這半個月，我的飲食起居，你務必親力親爲，不可假他人之手。”
“是，夫人。”
拂玉將虞清歡的前後變化都看在眼裏，心中疑惑叢生。
方才自己說出那番話時，虞清歡看似不偏不倚，實則是偏幫自己說話。
很顯然，她也看出了翠竹不對，可爲什麼，她明知道那丫鬟心術不正，卻不將人處置了，反而還要留在身邊。
這不是在養虎爲患嗎？
雖心存疑慮，但她到底只是個奴婢，她要做的就是侍奉好主子，在適當的時候，當一個合格的聾子、瞎子、啞巴。
她臉上的表情被虞清歡盡收眼底，虞清歡挑了挑眉，拂玉懂規矩知進退，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的確很適合留在她身邊。
“拂玉。”虞清歡淡聲開口，“把你那一身武藝藏好，別叫人看出來了。”
拂玉聞言心頭猛地一驚，她驀地抬頭，“夫人你……”
直到此刻，她才正眼打量起這位養尊處優的夫人來。
從上到下，她視線最後落在虞清歡穩健的下盤和手上的薄繭上，最後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
這位夫人，武藝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奴婢，謹遵夫人教誨。”
她幾乎是瞬間想通了這位夫人在這侯府中目前的境地，也想通了，她爲何要放任一個心術不正的人繼續留在自己身邊。
只怕她不是不想處置，而是不能，也不敢處置。
扶着虞清歡進屋時，她其實很想問一句“夫人將來打算怎麼做？若是想逃離侯府，自己可以帶她離開。”
不過，話到嘴邊打了個旋，她終究將其咽了下去。
高門大戶裏的彎彎繞繞太多，她還是不要胡言亂語，以免擾亂夫人的計劃，更防隔牆有耳，叫人聽了去。
與此同時，顧明春氣呼呼地闖進顧明城書房，她一腳踹開房門，語氣裏滿是質問：“二哥，你爲什麼要把那個賤人從祠堂接出來！”
“她前腳進祠堂，你後腳就去接她，你到底有沒有將母親和大嫂放在眼裏！”
“你知不知道，她昨天都說了什麼，她罵我沒家教，這和詛咒爹娘早死有什麼區別！”
昨日，在親眼看到虞清歡被送進祠堂之後，她只覺整個人神清氣爽，當即約了姐妹去遊湖泛舟，直到月華初上方才歸家。
勞累一天，她無暇過問家中瑣事，今日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結果，剛起來就知道了這麼個驚天噩耗。
昨天虞清歡那個賤人，在祠堂跪了三個時辰不到，二哥就去把她接出來了！
“夠了！”顧明城皺眉，眼裏閃過一抹不耐煩，想到虞清歡那委屈巴巴的樣子，他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她再怎麼說，都是你的二嫂！”
“你怎可如此無禮，一口一個賤人，平日裏，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了嗎？”
“二哥？你吼我？你爲了虞清歡那個賤人吼我？”顧明春滿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兄長，眼淚奪眶而出。
“我們是一母同胞，血脈相連的親兄妹，你怎麼可以爲了她吼我！”
“她是你的嫂嫂！”顧明城揉着眉心，“你應當像敬重我一樣敬重她，而不是這麼沒規矩！”
“她一個北疆來的粗鄙之人，沒有資格做我的嫂嫂！”顧明春吼道，“我要去告訴母親，讓母親爲我做主！”
“站住！”顧明城叫住她，“明春，昨日的事，的確是你做得不對。”
“而且，接她出來，是父親的意思，你和母親莫要再鬧了，她現在懷着孩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她死了才好！她有什麼資格做我二嫂！”顧明城的話還沒說完，顧明春就惡狠狠道。
那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將用虞清歡千刀萬剮。
顧明城見說不通，只得朝下人吩咐道：“來人，將六小姐請回房間，在世子夫人生產之前，不許她踏出房門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