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覺得自己大概是熬夜打《黑暗遠征》資料片熬出幻覺了。
上一秒他還在電腦前爲了一個狗屁不通的更新補丁罵娘,下一秒刺鼻的、混合着機油、陳年污垢和某種可疑蛋白質腐爛的惡臭就粗暴地鑽進了他的鼻腔,嗆得他猛地坐起身,後腦勺“咚”一聲撞在背後冰冷的金屬壁上。
“Shift!”他痛得齜牙咧嘴,眼前金星亂冒。
等等……金屬壁?
他環顧四周,心髒瞬間像被冰手攥住,涼了半截。
他正坐在一條狹窄、肮髒得難以形容的金屬巷道裏。腳下是黏糊糊的、看不出原貌的積液,牆壁上覆蓋着厚厚的油污和鏽跡,管道像扭曲的腸子一樣在頭頂和牆壁間蜿蜒盤踞,發出沉悶的嗡嗡聲。遠處傳來模糊的、機械的轟鳴和某種……像是慘叫的噪音。
這絕對不是他的狗窩!
“嘿,污糟貓!發什麼呆呢!監工頭的排泄管道堵了,快去通!不然今晚別想領到營養糊!”
一個粗魯的聲音在旁邊炸響。凱爾扭頭,看到一個穿着同樣破爛、滿身油污的壯漢,正不耐煩地瞪着他,手裏拎着一根鏽跡斑斑的鐵棍。
污糟貓?是在叫他?
一股陌生的記憶碎片猛地涌入腦海,疼得他抱住了頭。
凱爾·阿瑪瑞克,巢都底層“黑峽區”的維護奴工,編號 Delta-734……父母未知,在排泄物處理管道裏被撿到養大……綽號“污糟貓”……
他……穿越了?
而且這地方……這濃烈的哥特絕望風,這巢都,這壓迫感……
“這裏還是地球嗎?!”凱爾脫口而出,聲音因爲驚恐而變調。
那壯漢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鄙夷和厭惡的表情:“帝皇在上!你這蠢貨是被毒氣熏壞腦子了?敢直呼人類神聖家園世界的古名?想被仲裁所抓去燒了嗎?快給老子去通管道!”
說着,他手裏的鐵棍就作勢要砸過來。
凱爾連滾帶爬地躲開,求生的本能讓他瞬間接受了這個離譜的現實。
他穿越到了戰錘40K這個操蛋的宇宙,而且成了最底層、命比蟻螻還賤的奴工!
他一邊根據記憶裏的路線,麻木地走向那個散發着更濃烈惡臭的工作點,一邊在心裏瘋狂呐喊。
“賊老天!玩我呢是吧?別人穿越不是貴族就是王子,最次也是個星際戰士!我他媽直接就是巢都底層預備役炮灰?還是通排泄管的?!”
絕望如同頭頂厚重的陰霾,沉甸甸地壓下來。在這個宇宙,他這種小角色,可能下一秒死於一次隨機的幫派交火、一次管道泄漏、或者幹脆被某個路過的心情不好的仲裁官一槍崩了,理由僅僅是“看起來不夠虔誠”。
他麻木地拿起工具,開始那令人作嘔的工作,心裏已經把諸天邪神,尤其是慈父納垢問候了一遍。
有本事來腐化我啊,給你機會你能中用嗎?
就在這時——
嗡——!!!
一陣巨大無比的、莊嚴肅穆的嗡鳴聲突然響徹整個巢都層級,甚至暫時壓過了所有的機械噪音。
所有正在忙碌、爭吵、廝打的底層民衆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
凱爾抬起頭。
只見巢都遠處那高聳入雲、根本望不到頂的中央巨壁上,一道巨大無比的全息投影緩緩亮起,清晰得仿佛近在咫尺。
那是一個女人的影像。
她頭戴着一頂鑲嵌着無數寶石、造型如同金色荊棘與鷹翼結合的王冠,面容完美得令人窒息,卻帶着一種非人的、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與悲憫。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無數層級的鋼鐵與混凝土,直接審視到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她身披光輝奪目的金色戰甲,復雜的哥特符文和帝國鷹徽在甲胄上流轉。
整個巢都底層,刹那間落針可聞。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甚至許多人已經顫抖着跪伏下去。
一個宏大而溫和,卻又蘊含着無上權威的女聲,通過遍布各處的揚聲器響起,回蕩在每一個角落:
“吾之臣民。堅守你們的職責。保持你們的信仰。人類帝國,與你們同在。”
影像持續了大約十秒,然後緩緩消散。
但那驚鴻一瞥的震撼,卻深深烙進了凱爾的腦海裏。
他整個人都石化了,手裏的通管道工具“哐當”一聲掉進腳下的污水裏。
他看見了什麼?
帝皇?!!
那個坐在黃金馬桶上、半死不活了一萬年的活死人……是個女人?!!
而且還他媽是個顏值突破天際、氣場強到能讓人當場跪舔的女神?!
這和他知道的戰錘40K不一樣啊!
巨大的信息沖擊讓他頭暈目眩,差點沒站穩。
旁邊那個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壯漢,此刻正跪在地上,激動得渾身發抖,淚流滿面地喃喃自語:“帝皇陛下……您終於再次顯聖了……感謝您的垂憐……”
凱爾:“……”
還沒等他從“帝皇is a girl”這個驚天巨雷中緩過神來,一陣更加嘈雜的喧譁聲和金屬撞擊聲從巷道入口傳來。
一隊士兵走了進來。
他們穿着凱爾有點眼熟的制服——土黃色的軍裝,戴着有着誇張帽檐的軍帽,手裏拿着……激光步槍?
帝國衛隊?!
爲首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的軍裝相對合體,勾勒出矯健的身材曲線,帽檐下露出一張冷峻而線條分明的臉,眼神銳利得像鷹。她腰間別着一把沉重的手槍和一把看起來能輕易砍掉人頭的軍刀。
她的目光掃過肮髒的環境和惶恐的民衆,沒有絲毫波動,最終落在了……凱爾身上?或者說,落在了他剛才因爲震驚而掉進污水裏的工具上。
她開口了,聲音冰冷而不容置疑,帶着一種高效的殘忍:
“根據《征兵法》第738條,此地所有適齡、具備勞動能力者,即刻征召入伍。公民們,爲帝皇獻身的時刻到了。”
她的副官開始粗暴地驅趕巷道裏的人們,像驅趕牲口一樣。
凱爾目瞪口呆。
不是吧?剛知道帝皇是女的,就要我去給她當炮灰?!
那個女人——看起來是個軍官——走到了還在發懵的凱爾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你,看起來還算純潔。”她冷冰冰地說,“從此刻起,你是帝國衛隊第卡迪安……第233團的新兵了。撿起你的東西,跟上隊伍。”
凱爾看着污水裏那根通管道用的鐵鉤,又看了看女軍官腰間那把明顯能打死人的激光手槍和軍刀。
他的目光最終回到女軍官那張雖然漂亮但寫滿了“莫挨老娘”的冷臉上。
一個念頭無法抑制地冒了出來:
“帝皇是女的……那原體呢?星際戰士呢?混沌邪神呢?!她們……該不會也……”
“喂!發什麼呆!想抗命嗎?”女軍官的眉頭皺了起來,手按上了腰間的槍套。
“不不不!長官!爲了帝皇!”凱爾一個激靈,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喊出了這句似乎哪裏不對但又挑不出毛病的口號,手忙腳亂地從污水裏撈起那根還沾着不可名狀物的鐵鉤,笨拙地行了個他記憶裏奴工對上級的禮。
女軍官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眼神裏的嫌棄幾乎要溢出來了。
“跟上。”她懶得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就走。
凱爾抱着他那根味道感人的“初始武器”,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隊伍最後面,內心一片翻江倒海。
完了。
這個世界果然他媽的有問題!
而且問題大了去了!
他的巢都底層苟命計劃還沒開始,就徹底破產了。
前途無“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