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說你是克夫的命！喪門星！”
“現在把我大兒子克死了！你這個掃把星滿意了？”
“趕快帶着你那三個賠錢貨滾出我家！滾！”
“家裏沒有多餘的糧食給你們這幾個白吃飯的！”
後腦勺傳來一陣鈍痛，渾身是刺骨的寒意！
沈青青費力地掀開眼皮。
入目的是灰蒙蒙的天，身下是厚厚的積雪。
冷得她骨頭縫裏都在冒寒氣。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沈青青有些發懵。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躺在四面漏風的破茅草屋裏，身體早就被凍僵了。
大女兒抱着她，哭得已經發不出聲，小小的身體也漸漸變得冰冷。
二女兒和小女兒，前一天就沒氣了。
那是1960年的冬天，飢荒席卷了整片土地。
她的丈夫，孫家老大孫大力，爲了給孩子找一口吃的，進了深山，再也沒能回來。
找到他的時候，屍體都僵了。
婆婆王桂芬一口咬定是她克夫，當天就把她和三個嗷嗷待哺的女兒，趕出了家門。
她一個女人，帶着三個孩子，在這冰天雪地裏根本活不下去。
最後只能在村西頭，找了個廢棄的茅草屋落腳，屋裏連個能燒火的土炕都沒有。
飢餓和寒冷，帶走了她和女兒們最後一絲活氣。
那樣的絕望，那樣的不甘，她死都不會忘！
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嗚嗚……娘……”
“娘，你醒醒啊……”
“娘，二丫好冷……”
帶着哭腔的稚嫩童音，把沈青青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到了三張凍得發紫的小臉。
是她那三個可憐的女兒！
她們都還活着！三個孩子穿着破洞的單薄棉襖，縮在雪地裏，一邊發抖一邊嗚嗚地哭着，小臉凍得通紅。
看着她們鮮活的模樣，沈青青的喉頭涌上一股腥甜，眼眶瞬間就熱了。
她沒死，她的女兒們也都沒死！
她重生回來了！
回到了丈夫剛死，她和女兒們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天。
上一世，她就是太軟弱了。
王桂芬說什麼她就聽什麼，讓她跪着就不敢站着。
任由她搓磨打罵，總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
結果呢？
她忍來了家破人亡，忍來了她跟女兒們飢寒而死的結局。
重活一世，她要是還那麼窩囊。
那真是白瞎了老天爺給的這次機會！
她拼了這條命，也要護着她的女兒們周全！
誰也別想再欺負她們！
“還躺在地上裝死？我告訴你沈青青，今天你就是死也得給我滾出去！”
王桂芬的咒罵還在繼續。
她雙手叉腰，唾沫星子橫飛。
那張蠟黃的臉上，滿是刻薄與怨毒。
在她旁邊，站着一個人。
是家裏的二兒媳婦，趙紅英。
趙紅英穿着一身，比沈青青厚實不少的棉襖。
抱着手臂，正冷眼看着這一切。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同情，反而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快意。
沈青青的指甲深深掐進，凍得僵硬的掌肉裏。
尖銳的刺痛，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一股邪火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孝道？
去他娘的孝道！
她只知道，誰敢動她的女兒，她就跟誰拼命！
沈青青猛地從雪地裏撐起身子。
她常年在生產隊裏幹最累的農活，掙最多的工分，身上有一把子力氣。
就在王桂芬一張一合的嘴，還在噴灑着惡毒的詛咒時。
沈青青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她揚起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着那張刻薄的嘴，狠狠扇了下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寂靜的院子裏炸開。
甚至還夾雜着牙齒磕碰的悶響。
整個院子，瞬間安靜了。
雪花似乎都停滯在了半空。
三個女兒停住了哭泣，睜着淚汪汪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娘。
旁邊的趙紅英，臉上的冷笑也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錯愕。
王桂芬捂着自己迅速紅腫起來的半邊臉，整個人都懵了。
她瞪大了雙眼，渾濁的眼珠子裏全是難以置信。
這個一向任她打罵，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軟柿子兒媳婦……竟然敢打她？
她竟然敢打婆婆？
過了足足有十幾秒，王桂芬才終於反應過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暴怒，讓她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啊——！你這個天殺的賤人！”
王桂芬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
“你還敢動手打我？反了天了你！”
她指着沈青青的鼻子，因爲憤怒，聲音都變了調。
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喪門星！克死我兒子，現在還敢打婆婆！”
“你看看人家紅英，給咱老孫家生了兩個帶把的！你呢？生了三個賠錢貨，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趙紅英聽到自己的名字，腰板立刻挺直了幾分，嘴角重新掛上了一絲得意的冷笑。
她輕飄飄地開口，話裏帶着刺。
“大嫂，你這是做什麼？咱媽也是爲了你好，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哪養得起這麼多張嘴。”
“就是！你聽聽紅英多懂事！”
王桂芬立刻接話，看趙紅英的眼神充滿了贊許。
“哪跟你一樣，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沈青青冷冷地看着，這一唱一和的婆媳，心底一片冰涼。
她護着身後的三個女兒，一字一句地開口。
“王桂芬，我丈夫孫大力是你們老孫家的長子。”
“他活着的時候，每天起早貪黑去公社上工，掙回來的工分養活了你們一大家子人。”
“現在他死了，屍骨未寒，你就要把他的媳婦和女兒趕出去？”
“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這一連串的質問，讓王桂芬氣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放屁！”
她指着沈青青，手指哆哆嗦嗦。
“他是我兒子！我生的！他掙的工分本來就該孝敬我！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嫁過來，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現在還敢跟我算賬？”
“我告訴你，今天你們必須滾！這個家，沒你們的活路！”
沈青青不退反進，向前逼近一步。
她個子比王桂芬高一些，常年幹活的身板也比王桂芬結實。
此刻她帶着滿身的寒氣和怒火，那股氣勢竟壓得王桂芬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沈青青的聲音冷得掉渣。
“分家。”
“把原本屬於我們大房的東西，一分不少地還給我。”
“否則，今天誰也別想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