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桂芬啊,紅英啊,你們這是幹啥呢?”
李大娘拄着拐杖走了進來,她看了一眼被踹壞的院門。
又看了看屋裏劍拔弩張的情形,瞬間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走到沈青青身邊,把她和王桂芬隔開。
“青青是個苦命人,帶着三個丫頭不容易。好不容易有口吃的,你們怎麼還上門來搶?”
王桂芬看見是李大娘,氣焰收斂了些,但嘴上依舊不饒人:
“李嫂子,這事您可別管!您是被她給騙了!”
“她自己藏着白面雞蛋吃獨食,哪是什麼苦命人?”
“我們是來討個公道的,這飢荒年景,誰家不是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憑什麼她能這麼自私!”
“討公道?”
李大娘氣笑了,她拿出那個自己還沒舍得吃完的白面饅頭說道:
“這饅頭,就是青青剛才給我的,她自己和孩子都舍不得多吃,”
“卻還惦記着我這個孤老婆子,你們說說,這樣的人,心眼能壞到哪裏去?”
聲音不大,卻讓院子裏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轉過頭,看向門外那些被吵鬧聲吸引過來的村民。
“你們大夥兒評評理,她要是真像桂芬說的那樣自私自利,能把這麼金貴的白面饅頭拿出來送人?”
趙紅英見狀急了:
“大娘,您可別被她蒙蔽了!”
“她一個寡婦,帶着三個拖油瓶,哪來的本事能弄到白面?這肯定是她偷藏的村裏發的救濟糧!”
“救濟糧?”
這三個字一出,沈青青嘲諷的笑了起來:
“趙紅英,你還真好意思提救濟糧。”
“村裏發的那點東西,有多少進了你們家的口袋,又有多少被某些人多拿多占了,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我家三個丫頭,連點糙米都不敢多吃,你現在還跟我提救濟糧?”
她往前走了一步,視線緩緩掃過圍觀的村民,最後定格在王桂芬臉上。
“我也不怕告訴你們,這白面和雞蛋,是我娘家姐姐心疼我們孤兒寡母,托人捎過來的!”
“不像某些人,手腳不幹淨,專盯着鄰居家的東西!”
沈青青的聲音陡然拔高。
“王桂芬!上個禮拜,你是不是趁着天黑,順走了張嬸家窗台下小半袋子紅薯幹?”
“上上個禮拜,趙大叔家門口垛的柴火少了一捆,是不是你拿去燒了?”
“這些事,真當大家都是瞎子聾子,什麼都不知道嗎?”
“現在倒好,賊喊捉賊,跑到我家來撒野,”
“真當我沈青青還是以前那個任你們搓圓捏扁的軟柿子?”
院門外的村民們頓時竊竊私語起來,對着王桂芬指指點點。
這些事他們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只是沒人敢當面戳穿。
“你……”
“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王桂芬被戳到了痛處,氣得渾身發抖。
“誰搶東西了?你這是污蔑!是敗壞我的名聲!”
“我是不是胡說,大家心裏都有一杆秤。”
沈青青寸步不讓,她指着倒在一旁的院門。
“今天,你們無緣無故踹壞我的門,沖進我家想搶東西,還當着全村人的面污蔑我。”
“這筆賬,咱們必須得好好算算!”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要麼,你們現在就賠我一扇新院門,再給我和我的女兒們賠禮道歉。”
“要麼,咱們現在就去找大隊長,讓他來給咱們評評這個理,看看這起子強盜行徑,到底是誰對誰錯!”
提到大隊長,王桂芬的臉色明顯變了。
趙紅英更是嚇得悄悄拉了拉王桂芬的衣角,壓低聲音勸道:
“娘,娘……要不,”
“要不咱們還是先走吧?這事要是真鬧到大隊長那兒,臉上不好看。”
王桂芬當然知道再鬧下去自己占不到任何便宜,只會更丟人。
她狠狠地剜了沈青青一眼。
“沈青青,你行!你給我等着!這事兒沒完!”
撂下這句狠話,王桂芬便在村民們的指指點點中,拉着趙紅英灰溜溜地跑了。
院門外的熱鬧沒了,看客們也就三三兩兩地散去了。
院子裏終於恢復了安靜。
沈青青緊繃的神經一鬆,整個人差點軟倒在地。
“娘!”
“娘,我好怕……”
三個女兒立刻從她身後撲了上來,緊緊地抱着她的腰。
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把剛才受到的驚嚇和委屈全都宣泄了出來。
沈青青蹲下身,將三個小小的身體摟進懷裏,用手輕輕擦去她們臉上的淚珠:
“不怕,不怕,有娘在呢。”
她安撫着女兒們,視線卻落在了那扇被踹得稀巴爛的院門上。
冷風從破口處呼呼地灌進來,吹得人臉頰生疼。
她知道,王桂芬和趙紅英絕不會善罷甘休。
今天這只是一個開始。
沈青青慢慢站起身,走到門口,伸手撫摸着門板上粗糙的裂口。
她得想想辦法不能讓她們老是這麼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