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芬和趙紅英的視線,像是兩根針一樣,扎在沈青青的背上。
但她一步都未曾停頓。
她領着三個女兒,踏進了東廂房的門檻。
“砰”的一聲。
沈青青反手將那扇薄薄的木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屋裏比外面更暗,也更冷。
一股子黴味撲面而來。
屋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頭。
靠牆的位置,是一個光禿禿的土炕,炕上連張草席都沒有。
另一邊,孤零零地立着一個破舊的木櫃子,櫃門都掉了一扇。
這就是她們以後的家了。
“娘……”
大女兒孫大丫拉了拉沈青青的衣角,小聲地問。
“娘,我們以後就住在這裏了嗎?”
她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怯意和不安。
沈青青放下懷裏的糧食,蹲下身,把三個凍得瑟瑟發抖的小身體攬進懷裏。
“對,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她用自己已經沒什麼溫度的手,去搓女兒們冰涼的小臉。
“娘去生火,炕燒熱了,我們就不冷了。”
沈青青把分到的那半袋糙米和更少的黑豆,小心翼翼地放進那個破櫃子裏。
然後,她走到屋檐下,開始一趟一趟地往屋裏搬柴火。
她把木柴整齊地碼在牆角,看着那不算多的一小堆,心裏又開始發沉。
這點柴,省着燒,或許能撐過最冷的一個月。
可東北的冬天長得沒有盡頭,開春要等到四五月份。
那點糧食,更是少得可憐。
她們母女四張嘴,一天三頓,哪怕頓頓喝稀的,也撐不了多久。
糧食吃完了,柴火燒光了,又該怎麼辦?
難道重活一世,還是要眼睜睜的看着女兒們跟自己一起,走上上一世的老路?
一股無力感,像是冰冷的潮水,再次將她淹沒。
不,不行!
沈青青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刺痛讓她瞬間清醒。
她不能泄氣!
只要還活着,就一定有辦法!
就在她絞盡腦汁,想着怎麼才能弄到吃的時。
一個毫無感情的清脆聲音,毫無預兆地在空蕩蕩的屋子裏響了起來。
【兩界往返系統正在啓動……】
【初始通道,開啓,穿梭時間爲半個小時】
什麼聲音?
沈青青猛地抬頭,警惕地環顧四周。
屋子裏除了她和三個女兒,再沒有第五個人。
是她餓得出現幻聽了?
還沒等她消化這兩句話的意思,眼前的一幕讓她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正對着她的那面斑駁的土牆上,一個橢圓形的光圈憑空出現。
那光圈散發着柔和卻無法忽視的瑩瑩白光,將昏暗的屋子都照亮了幾分。
光圈之內,不是牆壁,而是一片看不真切的、緩緩流動的光暈。
像一個……門?
沈青青徹底懵了。
她以爲自己是凍傻了,出現了幻覺。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又狠狠地揉了揉。
可那道發光的門,依然安安靜靜地懸浮在牆上,真實得不像話。
“娘,你看!”
最小的三丫,伸出凍得通紅的小手指着那道光門,喊道。
“牆上,有個亮亮的門!”
這一聲,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沈青青的心上。
不是幻覺!
女兒也看見了!
是真的!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沈青青的心跳得飛快,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恐懼,驚疑,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望。
她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那道光門前。
離得近了,能感覺到一股微弱的、並不灼人的暖意,從門裏滲透出來。
她壯着膽子,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那片光暈。
然而,她的手卻毫無阻礙地穿了過去。
沒有牆壁的粗糙感,也沒有任何實體的觸感,就像是穿過了一層溫暖的水霧。
門後,到底是什麼?
是福,還是禍?
沈青青回頭看了一眼,三個女兒正睜着又大又圓的眼睛,緊張地看着她。
她們是她的一切,是她拼了命也要護住的寶貝。
爲了她們,別說是一道詭異的光門,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闖!
沈青青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她轉身對着三個女兒,聲音壓得又低又穩。
“大丫,二丫,三丫,你們乖乖在這裏等着娘。”
“娘過去看看,馬上就回來,不許亂跑,知道嗎?”
大丫懂事地點點頭,緊緊抱住兩個妹妹。
沈青青心一橫,閉上眼,抬腳邁進了那道光門。
只一步。
天旋地轉。
刺骨的寒意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雜着無數種味道的溫熱氣浪,撲面而來!
沈青青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的景象,讓她整個人都石化在了原地。
這裏……是哪裏?
沒有冰雪,沒有破敗的土房。
頭頂是高大寬闊的鋼架結構棚頂,一排排明亮的燈管,將下方照得如同白晝。
腳下是平整幹淨的水泥地。
一條寬闊的通道兩旁,一個挨着一個的攤位擠得密密麻麻。
攤位上,堆着各種她見過,或者沒見過的東西。
“新鮮的小白菜!剛摘的!便宜賣了啊!”
“五花肉!正經的五花肉!肥瘦相間,看看這膘!”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大米白面,隨便挑隨便選!”
吆喝聲、秤砣碰撞的清脆聲響、人們討價還價的嘈雜聲……
無數種聲音交織在一起,裹着食物的香氣和鼎沸的人氣,形成一股熱浪,沖得沈青青頭腦發暈。
這……這是趕集?
不,不對!
就算是飢荒前,村裏最熱鬧的集市,也絕沒有這般景象!
這比她聽過的,縣城裏最大的供銷社,還要熱鬧百倍,千倍!
這裏的人,穿着幹淨整潔的衣裳,臉上帶着紅潤的光澤。
他們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臉上掛着滿足的笑。
這……到底是哪裏?
天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