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曦回到江家時,已經是中午。
李桂芳坐在堂屋裏,正嗑着瓜子,那張塗得血紅的嘴一張一合,噴出瓜子皮。
看到江若曦披着男人的軍大衣回來,她眼神一亮,隨即又變得陰狠。
“喲,還知道回來?野哪兒去了?”
李桂芳站起來,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江若曦。
特別是看到那件質地精良的軍大衣時,眼裏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
“這衣服哪來的?是不是偷的?”
說着就要伸手去扒。
江若曦側身躲過,眼神冷厲。
“別碰。”
“這是部隊首長的東西,弄髒了你賠得起嗎?”
“首長?”李桂芳嗤笑一聲,“就你這破爛貨,還能攀上首長?別是跟哪個野漢子鑽了草垛子吧!”
“既然回來了,就別想再跑!”
“隔壁王家村的二傻子彩禮都送來了,三百塊錢,外加一台縫紉機!”
“今晚就把事兒辦了!”
李桂芳一聲令下,幾個堂兄立刻圍了上來。
江若曦沒有反抗。
她知道,現在的反抗只會招來更毒的打。
她被推進了後院那間漏風的柴房。
“哐當”一聲,那把生鏽的大鎖落了鎖。
“給她餓着!明天一早塞進花轎!”
李桂芳惡毒的聲音漸漸遠去。
夜,深了。
柴房裏沒有燈,只有透過破窗戶灑進來的一地慘白月光。
江若曦抱着膝蓋坐在幹草堆上,身上還裹着那件軍大衣。
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溫暖來源。
肚子餓得咕咕叫,寒風順着窗戶縫往裏灌。
但她一點都不慌。
她在賭。
賭謝明遠那個男人的責任心,更賭他對她身體的食髓知味。
那個男人,表面冷硬如鐵,實則內心最是重情重義。
白天那一幕,他雖然拒絕了,但他既然留下了大衣,就說明他動搖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整個江家村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遠處的狗叫聲偶爾響起。
突然。
窗戶傳來“篤篤”兩聲輕響。
很輕,卻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江若曦猛地抬起頭。
柴房那扇破舊的木窗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道高大的黑影擋住了月光。
謝明遠站在窗外。
夜風凜冽,他卻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軍襯衫,袖口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
他的肩頭落着一層薄薄的寒霜,顯然在外面站了很久。
他逆着光,江若曦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指尖夾着一根明明滅滅的香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輪廓顯得更加深邃立體。
“還沒睡?”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大提琴的低音弦,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江若曦站起身,走到窗邊。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他手裏的東西。
那是一張紙。
一張蓋着鮮紅印章的結婚報告。
上面的墨跡似乎還沒幹透。
江若曦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賭贏了。
謝明遠掐滅了煙頭,隨手彈進黑暗裏。
他抬起頭,那雙平日裏冷若冰霜的眸子,此刻卻燃燒着一團火。
那是被壓抑到極致後終於爆發的情感。
“我想過了。”
他看着她,語氣不再是早上的那種疏離和冷硬,而是帶着一種認命般的妥協和一絲隱秘的渴望。
“既然意外發生了,我就要負責。”
“我那兩個孩子很難管,我的工作很危險,隨時可能沒命。”
“跟着我,或許並不是享福。”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喉結滾動。
視線落在她身上那件屬於他的大衣上,眼神暗了暗。
“但只要我不死,就沒人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他伸出手,掌心攤開在她面前。
那只手裏,不僅有結婚報告,還有一把大白兔奶糖。
那是這個年代最奢侈的零食,也是他對她笨拙的討好。
“出來。”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含着沙礫。
“跟我去領證。”
江若曦看着那只手,眼眶微微發熱。
上一世,她等這個家,等了一輩子。
這一世,她終於抓住了。
她伸出手,將自己柔軟的小手放進他寬大滾燙的掌心裏。
“謝明遠。”
她破涕爲笑,眉眼彎彎,像是月下盛開的曇花。
“這可是你求我的。”
“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謝明遠的大手猛地收緊,用力一拉。
江若曦輕呼一聲,整個人從窗戶翻了出去,直接跌進了他堅硬溫熱的懷抱裏。
那一刻,雪鬆味和奶香味再次交融。
這一次,不再是意外。
而是餘生的糾纏。
就在這時,前院突然亮起了燈。
“誰在那兒?”
李桂芳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夜空。
謝明遠沒有絲毫慌亂,他單手將江若曦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上,就像抱孩子一樣輕鬆。
他轉身面對着那亮起的燈光,眼神睥睨,如同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雄獅。
“回去告訴你那個繼母。”
他對着懷裏的女人低聲說道,語氣狂妄而霸道。
“明天早上,我會帶車隊來接親。”
“我要讓整個大院都知道,你江若曦,是我謝明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