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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
男人在她身上肆意馳騁,濃烈的占有欲幾乎將她融入骨子裏。
看着顧衍之清冷矜貴的眉眼被欲色占據,雲蘅本應該跟他一起沉淪。
可是,他叫的偏偏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而今晚,也會是他們共同度過的最後一夜。
雲蘅是江南一名小小的采花女,救了失憶的裕王顧衍之後,他不顧她的哭喊,直接強擄入府。
爲了光明正大迎娶她,顧衍之甚至還給她僞造了名門望族的身份。
四年來,他寵她入骨,讓她成爲京城人人羨慕的對象。
可他們不知道,雲蘅的每天穿什麼衣服,梳什麼妝,都有着嚴格的規定。
甚至每段時間說什麼話,用什麼語調,都要不差分毫。
顧衍之明明失憶了,卻對另一個女人有強烈的執念,把雲蘅當成了她。
現在那個女子回來了,他的記憶也恢復了。
這一切可以結束了,雲蘅心裏既酸且痛,還有一絲解脫的迷茫。
“今日我會擬和離書。”
“該給你的補償不會少。”
顧衍之一絲不苟地系着玉帶,聲音冷淡,全然不見昨夜的繾綣,
雲蘅的眼神瞬間清明,她原以爲這四年的溫順承歡,總能焐熱一點他的心。
她垂眸,那句“四年日夜相伴,於你而言不過一場替身的鬧劇?”
終沒問出口。
她從一開始的想逃,到漸漸沉迷於虛假的溫柔,現在該讓一切回歸原點了。
良久,她看着顧衍之挺拔的背影,扯出一抹極淡的笑:“好。”
顧衍之身形微頓,隨即面無表情地轉過身。
“你倒識趣。如今我既已恢復記憶,自然不能再容你繼續占着昭月的位置。”
雲蘅習慣性起身去理他的衣擺,可才一抬手卻被側身避開。
雲蘅望着他冰冷嫌惡的眼神,心口像被利刃狠狠割開,一絲自嘲的苦笑掠過心底,她忽然又想起娘親從前總說的那些話。
自己早該明白的,這些年溫存是假的,情意是空的。
但往後的日子,總得有點實在的東西傍身。
雲蘅垂下眼睛小聲道,
“當初你爲我置辦的那些田莊鋪面...既給了我,我也都要帶走。還有阿柳...”
顧衍之嗤笑一聲,“你倒是算得清楚。也是,你向來最會爲自己打算。”
“都拿走吧,孩子你也帶走。也免得我跟昭月日後見了惡心。”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顧衍之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許久,雲蘅才緩緩鬆開攥皺的裙擺。
女兒阿柳是她來王府第二年生下的。
生產那天,顧衍之在門外候了一整夜。
再見雲蘅時,更是握着她的手,眼裏帶着罕見的溫柔。
他說,給女兒取名爲柳,希望她今後會像柳枝一樣堅韌柔軟,一生自在。
如今想來,那不過是他記憶空茫時,隨手握住的一點溫暖幻影。
現在明月歸位。
她這個借來光亮的影子,連同這不該存在的骨血,便都成了礙眼的塵埃。
雲蘅走到銅鏡前,裏面映出張精致得有些陌生的臉,她抹亂唇上胭脂,鏡中人瞬間鮮活,有了屬於自己的眉眼。
雲蘅怔怔看了許久才起身走向廂房。
阿柳睡得正沉,小小的身子隨呼吸起伏,渾然不知天地已傾。
雲蘅俯身將臉頰貼在孩子溫軟的額頭上,胸口的劇痛竟奇異般地平復了下去。
她擦幹臉上的淚,把女兒緊緊抱在懷裏。
娘親當年能靠賣花獨自將她撫養長大,
那她也一定能像娘親那樣,帶着阿柳,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第二日一早,雲蘅左等右等沒見人送來和離書。
箱籠已經收拾的七七八八,只剩些瑣碎的采買。
她換了身素色舊衣,低頭往側門走去,才一出院門,就見府裏張燈結彩,回廊下擺滿了奇花異草。
一個管事模樣的婦人尖聲催促。
“快些!郡主親自吩咐的,這盆玉樓春必須擺在最顯眼處!”
“聽說月華閣的楚大家都被請來唱曲了,昭月小姐真是好福氣,就連咱們郡主都對她這般上心。”
“可不是嗎?今兒這接風宴,陣仗比年節還大呢!”
雲蘅的腳步釘在原地,心口像是被猛地塞進一把冰碴。
郡主爲宋昭月辦的...接風宴嗎?
四年來,顧衍之從未允許她出席京中宴會,連他妹妹在府中設宴,她也只能困於院內。
他曾說,“你不必理會那些虛禮,乖乖待着就好。”
雲蘅嘴角漫起苦笑,似乎在爲自己蹉跎的四年光陰感到不值。
正要邁步朝着門外走去,卻被一個略帶譏誚的聲音叫住。
“雲夫人要出門啊?今日咱們府裏大喜,您不留下瞧瞧熱鬧?”
一個衣着體面的管事嬤嬤慢悠悠踱步上前,眼風帶刺打量着雲蘅。
身旁幾個丫鬟掩嘴低笑,“嬤嬤可別亂叫,郡主晨起特意交代了,咱們府上如今只有昭月姑娘一位夫人!”
“采花女就是采花女,學了人家四年,如今正主兒回來了,王爺還不是連多看一眼都嫌多餘!”
“換個要臉的,天不亮就該夾着包袱悄悄走了。偏有人臉皮比那老樹皮還厚,偏要賴在這兒礙主子的眼。”
“豈止是自己沒臉呢,連那個小丫頭片子,王爺不也一並嫌晦氣?”
雲蘅聽得不耐煩,正要離開時,最後一句話像一根針似的扎進心裏。
她抬起頭,素日溫順低垂的眼眸此刻清亮逼人。
“我走與不走,何時走,不勞各位費心。”
“至於阿柳,無論如何她都是王府的小姐,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
空氣霎時一靜。
那幾個婆子互相對視着,眼裏都閃過一絲後悔。
“好大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