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啊!秦蘭那一家子可都等着你開鍋呢!”
村長林長貴蹲在門檻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煙,煙霧繚繞中,一張老臉皺得跟核桃皮似的。
林大壯腦子裏嗡嗡作響,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坯房。
牆角掛着的鐮刀和蓑衣,還有空氣中彌漫着的淡淡的煙火味和泥土味。
這不是他三十年前的老屋嗎?
他不是因爲長期營養不良加上酗酒,在五十多歲的時候死在了冰冷的床上嗎?
怎麼一睜眼,又回到了這個窮得叮當響的七十年代?
“村長,你……你剛才說啥?”林大壯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使勁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劇烈的疼痛感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夢。
他真的重生了!回到了他人生的轉折點!
林長貴把煙杆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說,秦蘭家的事兒,你到底應不應?”
“你也是個大小夥子了,村裏啥情況你不知道?秦蘭那男人去年冬天上山打獵,被黑瞎子拍了一巴掌,命也沒了,還沒碰過秦蘭呢。”
“她一個女人家,拉扯着兩個妹妹,眼瞅着就要斷糧了。”
“讓你去拉幫套,是去救命的!不光彩?餓死就光彩了?”
拉幫套……
這三個字像一根燒紅的鐵棍,狠狠地烙在林大壯的心上。
上一世,就是因爲這三個字,他的人生徹底拐向了另一條路。
所謂的“拉幫套”,說白了,就是給別人家當上門勞動力。
男人去女方家幹活,養活這一家人,作爲回報,晚上可以和那家的女人睡一個被窩。
這在當時雖然是沒辦法的辦法,但終究是件戳脊梁骨的事。
上一世的林大壯,年輕氣盛,臉皮薄,覺得這事兒太丟人。
他覺得自己有一身打獵的本事,餓死也不去吃那碗軟飯。
於是,他當着全村人的面,硬邦邦地拒絕了村長。
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生活。
他打獵的本事,確實能勉強養活自己。
可加一口人,就捉襟見肘了。
更何況,秦蘭家是三張嘴。
更要命的是,十幾年後,國家全面禁獵,他的這點本事徹底成了屠龍之技。
除了打獵,他什麼都不會,只能靠打零工混日子,吃了上頓沒下頓。
眼睜睜看着村裏其他人娶妻生子,日子越過越紅火。
他卻連個女人的手都沒牽過,一輩子打光棍,最後孤零零地死在破舊的老屋裏。
臨死前,他滿心都是悔恨。
如果當初他答應了去給秦蘭家拉幫套,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秦蘭……那個村裏最俊的俏寡婦,身段豐腴,臉蛋水靈,不知是多少光棍漢夜裏的夢。
他林大壯要是能……
一股熱流從心底涌起,林大壯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些。
老天爺竟然真的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這一次,他要是再犯渾,那他就是天底下第一號的大傻子!
丟人?
沒嚐過女人滋味,窮困潦倒一輩子,那才叫丟人!
“村長!”林大壯猛地站了起來,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這事兒,我幹了!”
林長貴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個倔驢這次這麼痛快。
他上下打量了林大壯一番,這小子雖然窮,但人長得高大結實。
常年打獵練就了一身腱子肉,確實是個幹活的好把式。
“想通了?”林長貴吐出一口煙圈,“想通了就成。”
“你放心,這事兒我跟秦蘭說好了,她也點頭了。”
“你去了,就踏踏實實過日子,她家那三畝薄田,還有家裏的活計,可都指望你了。”
“我懂。”林大壯點點頭,心裏卻是一片火熱。
他不僅懂,他還知道,秦蘭家的日子,很快就不用只指望那三畝薄田了!
“那成,你現在就跟我過去吧,認認門,今天這事兒就算定下了。”林長貴說着,就轉身朝外走。
林大壯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
屋外,陽光有些刺眼。
幾個在村口閒聊的婆娘看到他們倆一前一後地走出來,都投來了意味深長的目光。
“哎,長貴叔,這是帶大壯去哪兒啊?”一個嘴碎的王家嬸子高聲問道。
林長貴臉一板:“不該問的別問,管好你自家的事!”
那王家嬸子撇撇嘴,跟旁邊的人小聲嘀咕起來:“還能去哪兒,肯定是去秦蘭家唄。嘖嘖,這林大壯,看着人高馬大的,沒想到要去吃絕戶飯了。”
“小聲點,人家好歹是去幫忙的。”
“幫什麼忙?誰不知道拉幫套是咋回事,晚上還不是睡一個炕頭?秦蘭那騷蹄子,男人剛倒下就耐不住寂寞了……”
污言穢語順着風飄進林大壯的耳朵裏,換做上一世的他,此刻恐怕已經羞憤得掉頭就走了。
但現在,這些話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耳旁風。
他心裏甚至還有點想笑。
笑吧,盡管笑吧。
等老子吃香的喝辣的,摟着俏媳婦睡熱炕頭的時候,你們就只能在背後嚼舌根,羨慕嫉妒恨了!
他挺直了腰杆,腳步邁得更大了。
秦蘭家在村東頭,一個獨立的小院子,收拾得倒是幹淨利落。
林長貴推開虛掩的柴門,喊了一嗓子:“秦蘭家的,我把人給你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