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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上下撕心裂肺的疼,嗆人的濃煙刺激鼻腔。
秦妧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過去宛若走馬燈,一幕幕展現在她眼前。
十八歲的她和裴寂初見,只道是座無趣的冰山。
二十歲的她想方設法挑撥,卻得不到裴寂半分垂憐。
起初的她只是好勝心作祟,想要折下這朵高嶺之花,可日復一日的靠近,她漸漸被他迷了眼。
直到那次,她被人暗算關進密閉的黑屋,整整三天。
瀕臨崩潰之際,是裴寂宛若天神降臨,矜貴伸手將她拉出了黑暗。
他就那樣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淡淡的目光看似平靜無波,卻如潮水般深邃不見底,令她心悸。
那一秒,心跳錯了節拍。
一向驕縱張揚的她居然迅速偏過臉去,生怕被他發現自己泛紅的臉頰。
也許是命運使然,她意外替他擋了一刀。
再醒來時,他竟守在病床邊,說要娶她。婚後更是無微不至地寵着她慣着她。
“呵。”
耳邊傳來救援人員急促的呼叫,秦妧自嘲般揚了揚唇角。
生死面前,他還是選了姜瑗瑗。
他做到了,全了他曾立下的誓言。那她呢?誰又來護她周全?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在騙她。
秦妧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一旁,裴寂罕見地沒陪着姜瑗瑗,眼底閃過復雜。
“你......”
話還沒說出口,病房的門被人推開。
秦妧挑眉看去,姜瑗瑗眼眶微紅,咬唇絞手走了進來。
“阿寂,秦小姐,都是我不好。”
她垂着頭低聲啜泣,慌亂抓住裴寂的衣袖,滿目自責。
“是我害你受這麼重的傷,都怪我傻,被人抓住威脅,我、我......”
“當然是因爲你。”
啜泣聲中,秦妧不留情面的冷漠尤爲明顯。
“光說有什麼用?既然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禍首,那你也來陪我受受皮開肉綻的痛。”
話音剛落,姜瑗瑗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她求救般扯上裴寂的衣角,一副受了欺負的委屈模樣。
“秦妧,你過分了。”
察覺身旁人的驚慌,裴寂眼神微眯,看向她的眼神失望。
“這只是個意外,瑗兒也是受害者。”
他輕蹙眉頭,將不知所措的姜瑗瑗護在身後。
“那群綁匪本來就是沖着我來的,他們要綁的是裴夫人。說起來......還是瑗兒替你遭了罪。”
替她?
聽着裴寂漏洞百出的“理由”,秦妧苦澀垂眸,轉而故作灑脫輕笑。
她隨手甩出一把鑲鑽的匕首,餘光掃過瑟縮不語的姜瑗瑗,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怨毒。
“你知道我的性子,把我的耐心耗完,我可不確定會在外面說些什麼話,萬一影響到誰,可就不是我能解釋清的了。”
場面僵持不下。
半晌,裴寂撿起了匕首,面上看不出情緒。
“我來替她。”
“不行阿寂!都是我的錯,秦小姐,你割我的肉吧!只要能讓你消氣,我怎樣都無所謂!”
看着裴寂毫不退讓的決絕,秦妧深吸一口氣,聲音帶了顫抖,卻又努力維持着最後的驕傲。
“好啊,那就你來啊。”
話畢,她偏過頭去,閉上眼不願再看他。
秦妧固執的沉默下,裴寂眼神暗了暗。
轉身毫不猶豫拿起匕首,硬生生在手臂上剜下一塊肉來。
“秦妧,夠了嗎。”
鮮血飛濺,他卻只是嗓音略帶嘶啞。
血腥味飄向鼻腔,秦妧死死咬住下唇,心痛得快要炸了。
餘光掃過地上沾血的匕首。
那是婚後一年,裴寂送給她的防身武器。
他說:“秦妧,遇到危險就拔出它。”
真是可笑......
這匕首第一次見血,竟是爲了傷他。
病房的動靜吵來了醫生。
見到屋內情形,醫生驚呼一聲,忙不迭給裴寂拿來藥箱。
簡單包扎後,醫生嘆了口氣,不忘囑咐。
“秦妧女士懷孕了,受不得刺激。”
醫生隱晦地看了姜瑗瑗一眼,聲音有些尷尬。
“無關人員......還是趕快離開吧。”
聽到秦妧懷孕的消息,裴寂整個人僵在原地,心中的那點無奈瞬間被巨大的驚喜所代替。
下一秒,他身形一動,不可置信半跪在秦妧面前,聲音因極致的激動而帶着明顯的顫抖。
“孩子?秦妧,你聽到了嗎?我們有孩子了?”
他深吸一口氣,激動對上秦妧的眼睛。
可秦妧心中卻沒有他那般高興,她就這樣淡淡地看着他,只覺得好笑。
明明剛才還在爲了別的女人,不惜割肉向她表明態度。
現在卻又裝出這幅這種初爲人父的激動給誰看?
“阿寂,我的頭好痛。”
耳邊驟然響起姜瑗瑗的痛呼聲,也打破了他們之間虛僞的平靜。
裴寂環抱着秦妧的手一頓,笑容不着痕跡僵在臉上。
他略帶試探抬眼,嘴角笑容還未來得及消失,眼底卻又浮起了另一份關切。
可不容他思考,姜瑗瑗已經虛弱抬手,整個身子弱不禁風倒了下去。
“瑗瑗!”
身體的的下意識替他做出了選擇。
裴寂猛地起身,一把接住險些墜地的人兒。
餘光掃過呆愣在病床上的秦妧,他腳步一頓,眼神有中多了猶豫和掙扎。
“秦妧......我很快回來。”
兩難之下,他還是做出了選擇。
臨走前,秦妧最後不死心地問了一句:
“裴寂,你當真......只是因爲一句誓言?還是你愛上姜瑗瑗的借口罷了?”
可裴寂只是失望地看了她一眼:
“秦妧,你爲什麼就不能理解我呢。”
而後便快步抱着姜瑗瑗沖出了病房。
一夜無眠,秦妧踉蹌離開了醫院。
她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街上。
等回過神來,卻是她第一次與裴寂相遇的地方。
過去的幸福猶在眼前,秦妧苦笑一聲扯了扯唇角。
她強忍着眼淚摘下鑽戒。
最後釋然一笑,毫不猶豫向後一拋,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