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7日。
雨下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錢那天還要大。
江縣某衛生院。
“何興財,你看,你幹的好事情,這回安逸了撒,娃兒都跳河了,要是歡歡有啥子事情,我鬥(就)跟你兩個離婚!”
“哎呀,鳳英,你不要凶嘛,醫生都說了沒得啥子大問題,就是嗆了點水,等哈兒(會)就醒了。”
“你說的讓我不要慣實娃兒(溺愛孩子),她都這麼大了,自己都在掙錢,少給她錢,我今天就沒答應她...我哪裏曉得當時她氣性這麼大嘛,直接就跳下去了。”
姜歡剛醒過來就聽見一陣方言味兒叨叨,索性又重新閉上了眼。
整理起現下情況。
她穿越了。
又好像是靈魂歸位了,或者這就是她的前世?
因爲她有着原主的記憶。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也叫姜歡,今年二十歲。
生在西南一個小縣城。
正在叨叨的是她的媽媽李鳳英女士和繼父何興財同志。
她是烈士遺孤,親爸叫姜華,曾是一名人民解放軍,於1966年在越南戰場犧牲,彼時的她剛剛兩歲。
在她五歲那年,李鳳英經人介紹認識了何興財。
何興財也有一個女兒,叫何悅,兩人年紀相仿,何悅虛長她兩歲。
於是,李鳳英帶着她,何興財帶着何悅兩人組建起了一個四口之家。
過了兩年,四口之家成了五口之家。
李鳳英又生下一兒子,叫何聰。
雖是半路拼湊起來的家庭,但除了點小打小鬧的摩擦,倒也和氣。
十八歲,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姜歡在何興財的打點下進了他所在的玻璃廠,分配到包裝車間,比起其他車間,工作算是比較輕鬆的。
這一上就快兩年,生活原本就這麼按部就班過着。
一切卻在姜歡喜歡上廖俊後發生了改變。
廖俊是去年十月入廠的,憑借着一張帥氣逼人的臉成了玻璃廠的廠草。
又是副廠長兒子的身份。
很快,這位廠二代廠草就榮獲玻璃廠“廠妹收割機”稱號。
姜歡也是其中被收割的一員。
爲了能讓廖俊看到自己,姜歡天天折騰着打扮自己。
在江縣這個小縣城買不着時新的衣服,那她就進省城買。
每回一進省城至少得花她兩三個月的工資。
買雜志學穿搭,學化港風妝容,燙羊毛卷......
本就生得好看的臉,再經過一番裝扮,直接登位玻璃廠廠花,被廠裏不少青年廠弟追求,但姜歡誰都瞧不上,唯對廖俊情有獨鍾。
功夫不負有心歡,廖俊也成功注意到了她。
姜歡就這麼當起了廖俊的舔狗。
舔到什麼程度呢?
一塊兒去江縣唯一的溜冰場滑冰,要是廖俊對哪位小姑娘產生點興趣,那她姜歡就是負責上去牽橋搭線的。
廖俊喜歡聽的磁帶?
姜歡:買!
廖俊看上了一條喇叭褲?
姜歡:買!
自己的工資花完了怎麼辦?
姜歡:那就要!
要不到怎麼辦?
姜歡:那就借!
借不到她就偷。
總之,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滿足廖俊的一切需求。
她想,要是時代再推進點,姜歡估計已經爲了廖俊通天貸了。
這次就是因爲廖俊想要一台日立錄音機,還差兩百塊錢,姜歡作爲舔狗界天花板,那是必須滿足男神的心願。
但是她自己又沒那麼多錢,所以她就到處去借,由於“征信”不佳,認識的人那裏都借不着。
李鳳英那裏也不好要,便直接去找何興財。
一開口就要二百。
家裏的經濟大權都掌握在李鳳英那裏,何興財哪有那麼多錢。
姜歡才不管這麼多,讓何興財幫着自己去李鳳英那裏要,要是他不答應,她就跳河。
何興財也沒當回事,以爲姜歡就鬧鬧,他還忙着上班,就轉身準備回廠裏。
哪知姜歡當真就往河裏沖了去......
再醒來,就是現在的她。
李鳳英和何興財也叨叨完了。
看着仍未睜開眼的她,不放心的對何興財道,“你再去喊悅悅讓醫生來看哈兒(一下)嘛,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有醒誒。”
何興財點頭應了聲“要得”,就準備去叫在衛生院當護士的何悅。
裝睡的姜歡睜開眼,叫住了何興財,“何叔叔,你莫要去了,我已經醒了,沒得事的。”
久未開口,聲音難免有些沙啞。
李鳳英一聽到她的聲音,繃不住的一下子撲在她身上,手拍打着,嗷嗷就是一陣哭,“你個背時娃兒,你是有好大的事情想不開要跳河嘛,有啥子事情你好好和媽媽講...你要走了,丟下媽媽,媽媽還囊個(怎麼)活,我又囊個跟你老漢兒跟你爺奶他們交代。”
一旁站着的何興財見李鳳英失控,慌裏慌張的趕緊過來阻攔提醒,“鳳英,你輕點兒,不要把她的手打到了,還輸起液的。”
李鳳英連忙起身查看,看着輸液管走水正常,這才鬆了口氣的坐回床邊。
心中的情緒得以宣泄,冷靜不少。
抹了抹眼淚,輕言詢問,“還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的?我去喊醫生來給你看.....”
“媽,嗚嗚,媽媽——”姜歡卻突然一把就將李鳳英給抱住,像個孩子般不管不顧的哭起來。
從小就是孤兒的她,做夢都想有一個愛自己的媽媽......
李鳳英瞬間被感染,回抱着姜歡的背,“嗚嗚,媽媽的乖乖——”
母女倆抱着哭做一團。
何興財看得也是淚眼汪汪。
偷偷擦着眼淚。
突然餘光一瞥,嘴裏着急大喊,“哎呀,出血了,手都出血了,你們動作小點嘛!”
李鳳英,“哎喲喲,真的出血了,快點,快點,去喊悅悅來看。”
姜歡,“哎呀,何叔叔、媽,你們不要吼嘛,沒得事,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