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悅過來給姜歡取了針，做止血處理。
何興財湊近看着詢問，“流這麼多血，歡歡這個沒得事撒？”
“死不到。”何悅眼神犀利的重重瞥了何興財一眼。
對姜歡更是沒啥好語氣，“自己壓着。”
“我來吧。”李鳳英趕緊上前接過何悅手裏的棉球，替姜歡壓着右手上的出血點。
何興財兩眼一瞪，語氣佯怒，“悅悅，你說話溫柔點兒哈，歡歡才剛剛醒。”
何悅聲音比剛才更沖，“剛剛醒又爪子嘛，還不是她自己作的，怪得着哪個嘛。”
理雖是這麼個理，但話難免糙了點兒，讓人聽着心裏怪不是滋味兒的。
何興財一時喃喃，嘴張了張，不知該如何回話，頓時偃旗息鼓。
李鳳英也不敢吭聲。
何悅橫了一眼姜歡，“把另外只手伸出來。”
“哦～”姜歡乖乖的朝人伸出左手。
偷偷瞄了從進來後就一直黑着臉的何悅一眼。
這個女人有點歪。
是這家裏最歪的一個。
也是目前家裏最有本事及話語權的那個。
以前何興財和李鳳英白天都要上班，不上學的時候，姜歡和何聰那幾乎都是等着何悅做飯投喂，兩人頂多打打下手。
當然，也受何悅壓制，何悅一發話，那比何興財和李鳳英都管用。
作爲老大，何悅爲這個家做出的犧牲也不少。
何悅打小成績就不錯，要是上高中考個普通的大學是不成問題的。
但家裏就靠着何興財、李鳳英兩個人上班，五張嘴吃，三個娃上學，人情客往，過年過節還得給點錢孝敬一下雙方父母...
何悅將這些都看在眼裏，爲了減輕家裏的負擔，她初中畢業就直接報考了中專，學了護理專業。
畢業後便被分配來了縣衛生院。
參加工作後何悅在家的時間就少了，後來姜歡也進廠當了工人，兩姊妹能在一起的相處就更少，但壓制還在的......
針扎進肉裏時姜歡忍不住嘶了一聲，只因她有點怕扎針。
別看何悅嘴上凶巴巴的，手上可輕着呢。
給她貼着紙帶固定針頭，凶巴巴的棱她一眼，“痛，你這分鍾曉得痛了哈，痛死你龜兒，學啥子不好，你要去學別個跳河，水喝飽沒嘛，下回再去，腿給你打斷你去嘛。”
姜歡將頭埋進蜷縮起來的腿上，羞得腳在床上直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哎呀，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這次是意外，我曉得了，你莫一直念了。”
再念叨下去，頭就不是埋腿上，那是得埋在褲襠裏了。
她不要面子的嗎？
她已經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可別再讓她想起這件糗事了。
何悅將裝着醫療物的鐵盒子端起來，手指往姜歡額頭上一戳，少不了又是一陣關懷的數落。
“你曉得就好，下回不準犯渾了，有啥子事情回來商量，李嬢嬢那的你說不出口，那就來醫院找我。”
姜歡不吭聲的照單全收，無聲的直點頭，表示她都聽進去了。
只因她知道，她要是回上一嘴，何悅能“關懷”她半個小時。
又囑咐何興財、李鳳英二人不要想着剛出了點血就給她大補，讓她先吃一天稀飯面條的軟爛物，何悅這才端着鐵盒出了病房。
何興財很是遺憾的看着何悅離開的背影，“不能吃啊，我還說去砍只豬腳來燉誒。”
被逼着在醫院觀察了兩天，沒有任何問題的姜歡終於被批準出院。
二月的江縣陰雨連綿，溫度也低，只有三五度。
何興財、李鳳英都要上班。
恰好今天學校放假，這接人的重任便交給了何聰。
一大早何聰就騎着姜歡那輛26式自行車來了醫院。
怕姜歡凍着，還體貼的給姜歡帶了衣服。
就是那些個衣服看得姜歡扶額笑。
“媽媽牌”拼接毛線褲，旁開門棉褲，黑花棉襖，外加一雙千層底棉鞋。
姜歡實在好奇，一櫃子的漂亮衣服，何聰是如何能如此精準的拿來這幾件爲數不多的醜衣服。
“你這些醜衣服都是從哪裏翻出來的？”
處於變聲期的少年一口公鴨嗓，“都是從你床底下拿的，媽說了讓你注意保暖，我看你衣櫃裏沒一件瞧着保暖的衣服，就把你床底下壓箱底兒的衣服都給你拿來了。”
姜歡給了何聰一記佩服的眼神。
不過她更佩服她自己，因爲她把這些衣服都給換上了。
穿搭雖惡心，但耐不住保暖。
反正也沒有她在乎的人，何必太注重形象問題？
腦袋上再裹一層圍巾，一雙手攏進袖子裏，脖子微微一縮，堪比剛出月子的婦人。
“姜歡，你腦殼又遭門夾了邁？”
走廊上，要不是瞧見後邊跟着提網兜茶瓶的何聰，何悅完全沒認出姜歡來。
姜歡撇嘴，抬眸看了過去，“何悅，你這張小嘴兒跟啐了毒似的。”
何悅一凜，有些驚訝的看了姜歡一眼。
她總感覺這丫頭和以前不一樣了，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
不過這丫頭抽風一陣陣的，前陣子突然愛折騰打扮，花錢也變得大手大腳起來。
她私底下找了兩回，一頓批評教育，這丫頭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聽進去，反而還開始刻意躲起她來。
原本還想着等她忙完這陣子單位的考試，再好好找這丫頭談談，沒成想竟出了跳河這檔子事。
眼下，她也不敢太激人，只能先順着姜歡的毛縷。
看了二人一眼，問着，“你倆中午怎麼辦？是留在醫院跟着我在醫院食堂吃，還是在吳婆婆那裏去吃面？”
雖然只比姜歡大不足兩歲，但在何悅眼裏，姜歡的智力就和何聰那是一般大的。
從小到大學啥都笨得要死，又沒心眼兒，老被巷子裏的那些崽子欺負，回回都得她領着人去找那些個兔崽子算賬。
都二十歲的人了，做飯還能把廚房給燒了。
家裏就那巴掌地兒，可經不住她折騰，所以家裏的廚房姜歡直接被除名，不準靠近。
“就......”
姜歡想說就留在醫院跟着何悅混食堂算了，主要是她現在四個荷包一樣重，一個子兒都沒有，兜裏有點錢全給舔出去了，哪裏還有錢去吳婆婆的面攤吃面。
何聰搶過姜歡的話，“我們去吃肥腸。”
一聽到肥腸，姜歡的口水忍不住咽了咽。
不僅僅是原主喜歡，後世的姜歡也是愛好這口得很啊。
軟耙糯，澆上汁兒，撒上蔥花，她能至少炫兩碗飯。
“我帶錢了。”像是知道姜歡的窘迫，何聰又開口道。
姜歡，“走走走，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