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何清宛生下兒子的那天就癱瘓了，醫生說恢復希望渺茫。
從那天開始，她只要看到別人在面前走動都會發狂。
第一次，她劃破自己手腕，被送到醫院時幾乎丟了半條命。
第二次，她把自己關進書房，再也沒出來過。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出現在我和兒子面前。
我一個人承擔起她的復健費、兒子的奶粉錢，回家卻只能面對緊閉的房門。
那天，我去超市打工，卻沒想到在家的兒子學會了走路。
開門的瞬間，我看見的是兒子扭曲的小腿。
僞裝的堅強徹底崩塌，我拽着她帶血的輪椅撕心裂肺。
“你瘋了嗎？把兒子的腿撞斷了連救護車都不叫？”
她低着頭，癱在輪椅上一聲不吭。
就在我絕望認命，抱起兒子走出房門的前一秒，我看見了鏡子的反光。
何清苑緩緩站了起來，拿出那張白月光的遺照。
癱瘓，發狂。
原來都不過是她對老情人的愧疚心作祟。
......
我抱着兒子沖到醫院，他一路上都在微弱地抽泣。
整個急診室回蕩着我崩潰的嘶喊。
“醫生！救救我兒子！”
手術室的燈亮了三個小時，我像一具空殼坐在走廊冰冷的長椅上。
何清苑沒有跟來，在兒子需要她時，依然選擇躲在那扇門後。
對她是否癱瘓的事，我現在壓根沒精力去想。
醫生出來時，臉上帶着疲憊。
“小腿脛骨骨折，已經做了固定，但孩子還小，恢復期會很漫長。”
“如果康復不當，可能會留下終生殘疾。”
我的指甲掐進掌心，血痕隱隱作現。
“醫生，要多久？要花多少錢？”
“至少需要半年的復健，費用......不便宜。”
我隔着玻璃看向病床。
兒子的小臉煞白，沒有一點平時活潑的樣子。
何清苑裝癱瘓時就需要一筆復健費，現在居然輪到兒子需要了。
我沒說話，沉默地點頭。
那一晚，我在兒子病床前守到天亮。
何清苑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
我翻看着手機裏零星的餘額，想起那份微薄的超市打工收入。
絕望像蟒蛇一樣纏繞在我脖頸，讓人窒息。
手指不自覺地攥緊。
如果我再努力，再拼命一點，請個保姆照顧兒子。
只要我下班跑快點，早點到家的話。
這一切，會不會改變？
我請了假，在醫院和家之間奔波。
一直到第六天晚上，累得撐不住，才將兒子托付給護士，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
屋子裏一片死寂。
何清苑的書房門依然緊閉，只有門縫下透出微弱的光。
我顫抖向前，手停在門把上
何清苑不在輪椅上。
她站在書桌前，手裏拿着一束新鮮的百合。
書桌上放着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
那是她口中的白月光，據說在很久前車禍去世的周桓。
我們的孩子被她壓斷小腿，在病床上忍受痛苦和孤獨。
她卻在沉浸在謊言中，悼念白月光？
“你在幹什麼？”
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何清苑猛地轉身，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沉硯，兒子情況怎麼樣了？”
我看了眼邊上帶血的輪椅，努力壓抑胸腔的怒火。
“你能站起來。”
我陳述着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你既然能站起來，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不親自去照顧兒子，向他道歉？”
“現在在這假惺惺地問我，有意思嗎？”
何清苑低下頭，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一步一步走近她，視線落在那張照片上。
“周桓都已經死了，你爲了對他的愧疚，就寧願裝癱瘓？寧願毀掉我們的生活？”
“你撞斷了自己孩子的小腿！”
她依然沉默，但握緊的拳頭暴露了她內心的波動。
我的聲音開始發抖。
“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癱瘓’，我一個人打了三份工？”
“你知不知道，我每個月要支付你的復健費、你的藥費，還要養活兒子？”
“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醫院工作兩頭跑，馬路上低血糖差點被車撞死？”
曾經，我還幻想過何清苑復健成功，過上一家三口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現在，我內心只剩下一片死寂。
何清苑顫抖了一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沉硯，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和孩子很苦，但我都是有苦衷的！”
“我對不起兒子，對不起你，但很快我就能還清周桓的恩情！”
等，她讓我等。
我掙脫她的手，淚水滑了下來。
“兒子躺在醫院，腿可能永遠恢復不好，你讓我等？”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切。
這個女人，我愛了七年的女人，她的心從未真正屬於過這個家。
她的癱瘓是假的，是演給一個死人的戲碼。
而我和兒子，只是這場戲裏可悲的配角。
慶幸的是，我們沒有癱瘓，還有離開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