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朔風如冰刀一樣往人臉上刮,骨頭縫裏面都冒着冷氣。
楚念睜開凍得結滿的雪子的長睫,喉嚨裏像是吞了刀片一樣。
放眼望去,冰天雪地的荒地,只有寥寥的十幾間草屋。
天像是被一雙無情的大手壓住,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阿妹阿妹……”
“阿妹沒了!”
痛哭聲在耳畔響起。
這是楚念從末世,穿越而來的第三天。
類似的哭聲這三天她已經聽過無數次了。
這樣冷的天,沒有取暖措施,能死那麼多,也不奇怪。
忽而,一雙手忽然蓋着了她的耳朵,冰涼涼的,傳來微薄的溫度。
女人聲音帶着害怕,但強裝淡定,“念念別怕,娘在這裏呢……”
楚念其實沒什麼害怕的,作爲在末世生存了十年的異能者,她經歷過遠比現在更復雜的環境,見過的死人也不比這些少。
但女人的安慰還是在她心中泛起了漣漪。
楚念長滿凍瘡的小手握住了女人的手。
孟氏一怔,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眼睛紅紅的。
楚念是穿到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身上。
楚家曾爲尚書家,卻因爲被奸臣所構陷。
以致新帝以爲,楚家不滿登基之位,從而遷怒。
楚家上下幾十口人,流放寧古塔。
男丁被充去林廠做苦力,而所有的女眷就來到了這裏。
“要搶屋子了,嬸嬸,等會我和我娘、雪姐兒去搶,你抱好念念,別讓再凍着了。”旁邊半大的姑娘撐起了身子,明顯還在發育階段,整個人有抽條之勢,但瘦的像是麻杆似的。
——楚雲。
原主大伯母一家的姐姐,如今已經到了及笄之年。
待原主如同親妹妹。
旁邊的劉氏點點頭,“照顧念念,這裏有我和雲姐兒就行了,念念現在離不開人,你是親娘,得照顧她,我們去搶。”
孟氏有些過意不去,眼睛紅紅的,“嫂子,雲姐兒……”
楚雲:“嬸嬸,多餘的話不必說了,念念是我們的家人,不可能舍了她去的,這麼冷,要是不搶一個好點的屋子,怕是今夜就會凍死。”
這幾日觀察下來。
楚家的男丁雖然被罰到了林場。
楚家就剩下幾個女丁撐着,但互相不埋怨,互相照顧,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庇護着家族的所有人,顯然楚家從上至下,家風極好。
楚念看了看那些草屋,只能矮個裏面拔高個兒,“姐姐,別挑那間最大的,挑離右手邊第二間屋子。”
見楚念說話,一家子驚喜的不得了。
自從楚念病了以後,就沒過話了,大家都以爲她凍啞了。
楚雲瞥了一見那右二的房子,矮矮小小的,沒什麼突出的,但她沒着急反對,而是耐心道,“念念你告訴姐姐,爲什麼挑那間。”
楚念道,“那屋子避了風口,小比較容易聚熱,六口人雖然擠了點,但是熱氣更集中。”
這話一出,楚家的人都不免驚了驚。
她們光想着搶大屋子。
沒想到這一層。
這樣的寒冬臘月,溫暖才是最重要的。
“行!”楚雲應着,“娘,雪姐兒你們跟我走,丹哥兒你好好待在嬸嬸身邊,照顧好二姐。”
六歲大的丹哥兒點頭,乖乖的待在孟氏的腳邊。
孟氏將丹哥兒往懷裏攏了攏。
丹哥兒也十分懂事的抱着孟氏和楚念,用小小的身體給兩個人取暖。
楚念吞了吞喉嚨,整個人像是吞刀片一樣難受,又餓又冷的日子她已經很久沒過了。
上一輩子末世發生的時候,她是最後一批異能覺醒者。
在沒覺醒木系、空間雙異能的時候。
爲了活下去,她什麼苦都吃過。
這次不過就是穿到古代。
她也一樣能活下來。
她眼裏泛着一絲冷光。
試圖調動了體內的木系元素。
顯然,換了一個身體後,體內精神力大打折扣,已經萎縮到一階的水準。
而身體裏面的空間儲存,也從原來的無邊無際,變成了現在不過一個儲物間大小。
不過沒關系,至少異能還在。
那麼就代表一切都可以重來。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旁邊的婦人驚叫。
楚念順着視線看去,只見幾個男人扭打在了一起,那架勢顯然是要拼命。
所有人都在搶屋子。
這裏光是流放的人就有上百口,攏共算起來也有三十多戶。
屋子卻只有十幾間。
這也就意味着,有人有屋子,就會有人沒有屋子。
沒有屋子定然是熬不過今夜的。
孟氏焦急萬分,但不想讓兩個孩子害怕,只能焦急地在原地一直張望。
感受到孟氏的不安,楚念緊緊的握着孟氏的手。
楚家只有女眷,被人欺負,是必然的。
“啊——”一聲又驚又怒的叫聲乍顯。
“王梟,這是我們先搶到的屋子,憑什麼給你們!”
楚雲的聲音頓然而出,憤怒又剛強。
那個叫王梟的男人挑釁地看向楚雲,“呵呵,楚雲,如今你們家一個男人也沒有,你拿什麼跟我兄弟們搶?老子今天就看上這間屋子了,識趣地就給老子滾。”
楚雲拿起旁邊的鋤頭,咬牙,“來啊,誰怕你們,你來,我就跟你拼命!”
旁邊的劉氏和雪姐兒也絲毫不怯場。
她們不肯挪動分毫。
因爲她們知道,今日不留下這屋子,明天一家子都凍死了,什麼都沒有命重要。
這王家和楚家一樣,都是從京城流放出來的。
不同的是,楚家是被冤枉而被遷怒。
而王家便是因爲貪了軍餉。
在京城之時,王家一直和楚家不對。
就當初因爲王梟調戲民女,被楚家大哥教訓而導致半瞎,王家人對楚家,結怨已久。
只不過當初楚家官職壓王家一頭,所以王家不敢聲張。
如今都被流放了,當初的嫉恨也就不加遮掩了。
這一路上明搶暗搶,欺負楚家好幾次。
如今明明已經占了別的草屋,偏偏還要來搶楚家的。
分明是故意惡心人的。
孟氏急得不行,“不行,我去找官兵,王家的人簡直欺人太甚……”
楚念拉住她:“娘,那些官兵不會管的。”
流民打架本就是常事。
孟氏臉色慘白,她怎麼不知?
但她不是那種,看着自家嫂嫂和侄女們在前拼命。
而自己在後面當縮頭烏龜的那種人。
“念念,你在這裏帶着弟弟,娘過去幫你姐姐,如果……如果萬一等會打起來了,你就帶着丹哥兒躲得遠遠的。”
楚念聽出了一絲悲壯,顯然孟氏已經做好了和王家拼命的準備了。
“娘,我去。”楚念道。
孟氏一怔。
楚念那雙凍得結了雪子的雙眼,眼睛墨白分明,“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