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扶起還在發抖的周玉蘭,臉上沒有絲毫被趕出家門的淒涼。
她轉過頭,看着孫桂英那張刻薄的臉。
“奶奶,您放心。從今天起,我們二房的日子,只會越過越紅火。”
“倒是您,還是趕緊想想,家裏那些丟了的糧食和錢,到底是誰偷的吧。”
“畢竟,那個‘家賊’還沒抓着呢,要是以後再把房子給搬空了……您可別哭瞎了眼。”
說完,林晚攙着母親,走進了東廂房,鄰居們熱鬧散去,院子裏只剩下一地雞毛和泥濘。
孫桂英癱坐在滿是雞屎的地上,眼神發直,還在那念叨着她的寶貝鐵盒子。
剛才人多,爲了面子她硬撐着沒暈過去,這會兒人一走,那股鑽心的疼才真正涌上來。
這時,許慧捂着被撓花的臉,跌跌撞撞地從屋裏跑出來。
“灶坑裏的柴火沒了,米缸比臉都幹淨,連那一小罐豬油都不見了!咱們中午吃啥啊?”
就在剛才,許慧不死心地去廚房轉了一圈,差點沒嚇死。
別說糧食,連半個幹辣椒都沒給剩下。
孫桂英一聽這話,幾步沖進許慧那屋,指着空蕩蕩的櫃子。
“我的被面!我給嬌嬌攢的綢緞被面呢?”
那是她準備給大孫女當壓箱底嫁妝的好東西,攢了好幾年才買了兩塊。
現在,櫃子裏連個線頭都沒有,林嬌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尖叫着撲向那個斷了腿的立櫃。
“我的的確良襯衫!我的皮鞋!”
櫃門大開,裏面空空如也,林嬌一屁股坐在地上,兩腳亂蹬,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沒了!全沒了!嗚嗚嗚……我拿什麼嫁人啊?”
“王強哥要是看我穿個破爛衣裳嫁過去,肯定會嫌棄我的!”
“都是你!”孫桂英轉過身,惡狠狠地盯着許慧。
“肯定是你這敗家娘們!昨晚把我打暈了,連夜把東西都倒騰回你娘家了是不是?”
“你說!是不是給你那個賭鬼弟弟還債去了?”
許慧被打得懵了一瞬:“死老太婆,你少血口噴人!”
許慧跳起來,指着孫桂英的鼻子罵回去。
“我看就是你自己藏起來了!故意演這麼一出苦肉計!”
“你要真丟了八百塊,這會兒早就在房梁上上吊了,還能有力氣在這跟我吵架?”
“你……你……”
孫桂英氣得渾身發抖,抄起地上的掃帚疙瘩就往許慧身上招呼。
“我打死你個不孝順的玩意兒!”
“啊!救命啊!婆婆殺人啦!”
正房院子裏,哭喊聲、咒罵聲、打砸聲響成一片,亂成了一鍋粥。
……
一牆之隔的東廂房內,卻是另一番光景。
林晚把那個搖搖欲墜的破木門關得嚴嚴實實,甚至還找了根木棍頂住。
周玉蘭坐在唯一的板床上,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眼裏的淚還沒幹,臉上滿是愁容。
“晚晚啊……咱們是分家了,可……可這以後咋過啊?”
周玉蘭環顧四周,這屋子四面透風,除了這鋪爛鋪蓋,啥也沒有。
“咱們連口鍋都沒有,下頓飯去哪吃啊?你身子骨弱,還要嫁人,媽這身子又不爭氣……”
說着說着,周玉蘭又開始抹眼淚,這種絕望的日子,她過了半輩子。
林晚走到床邊,輕輕握住母親粗糙幹裂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媽,您就把心放肚子裏吧。”
她背過身,假裝從那堆破爛被褥底下掏東西,意念一動,一個油紙包憑空出現在她手裏。
“您看這是什麼?”
林晚把油紙包遞到周玉蘭面前,掀開一角,一股濃鬱的肉香味在狹窄的屋子裏散開。
是兩個大肉包子,還在冒着熱氣,皮薄餡大,油水都要浸出來了。
周玉蘭愣住了,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肚子也很應景地叫了一聲“咕嚕”。
“這……這是哪來的?”周玉蘭瞪大了眼睛,壓低了聲音。
林晚把食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湊到母親耳邊。
“這是我昨晚趁亂藏起來的,早就猜到她們沒安好心,我提前做了準備。”
說着,她又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一沓鈔票。
十張嶄新的“大團結”,整整齊齊,那是陸家給的一百塊彩禮。
“錢也沒丟,我早就縫在內衣裏了。”
林晚把錢塞進早已呆滯的母親手裏:“讓她們狗咬狗去吧,咱們不僅有錢,還有吃的。”
周玉蘭捧着那熱乎乎的包子和沉甸甸的錢,眼淚又下來了。
“晚晚……你真的長大了,比媽強,比媽有出息啊!”
她顫抖着咬了一口肉包子,那久違的油水滋味在口腔裏蔓延,讓她覺得這日子終於有了盼頭。
林晚看着母親的樣子,心裏發酸,轉身假裝去整理角落裏的雜物。
實際上,她的意識已經沉入了空間,銀白色儲物架上,滿滿當當全是戰利品。
那個生鏽的鐵皮餅幹盒放在那兒。
林晚意識一掃,除了父親那五百塊撫恤金,下面居然還壓着三百二十塊錢的零票。
加起來一共八百二十塊,這在這個年代,絕對是一筆巨款,能在縣城買套像樣的院子了。
不僅如此,旁邊還堆着一堆花花綠綠的票證。
糧票、肉票、布票、棉花票……甚至還有兩張珍貴的縫紉機票和自行車票。
這孫桂英,還真是個屬貔貅的,只進不出啊。
林晚的目光又落在旁邊一個不起眼的木盒子上,那是從正房櫃子最深處順來的。
打開一看,裏面沒有錢,卻用紅布包着一個青花瓷的小瓶子。
瓶底印着“大清乾隆年制”。
前世林晚聽說過,孫桂英那是地主家的小姐出身,後來落魄了才嫁給爺爺。
這東西,搞不好是個真古董,要是留到幾十年後,這一個小瓶子,怕是就能換京城一套四合院!
林晚壓下心頭的激動,目光轉向了另一邊的糧食區。
白面、大米、小米、掛面、臘肉、雞蛋、豆油……
足夠她們母女倆舒舒服服吃上半年。
“晚晚,媽吃飽了,剩下的你吃。”
周玉蘭把剩下的一個半包子遞過來,一臉慈愛。
林晚回過神,推了回去:“媽,我不餓,剛才趁您不注意我偷吃了一個。”
“對了,您剛受了驚嚇,身子虛,我給您熬點粥喝。”
林晚從角落裏翻出一個缺了口的瓦罐,那是以前用來熬藥的。
她借着身子的遮擋,從空間裏的靈泉眼中引出一股泉水注入瓦罐。
又抓了一把一級大米,丟了兩顆紅棗進去。
在屋子角落裏架起幾塊磚頭,找了點枯樹枝,生起了火。
靈泉水本就神異,不僅能治病強身,煮出來的東西更是香氣撲鼻。
不一會兒,瓦罐裏就開始咕嘟咕嘟冒泡,米香混合着紅棗的甜味,順着門縫和窗戶縫飄散出去。
正房院子裏,打累了正癱在地上喘粗氣的孫桂英和許慧,鼻子同時聳動了幾下。
“啥味兒啊?咋這麼香?”
林嬌捂着餓得癟進去的肚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好像是……米粥?還有紅棗味兒!”
三個人順着香味,齊刷刷地看向了那間破敗的東廂房。
“那是我的米!肯定是那死丫頭偷了我的米!”
孫桂英爬起來就要往東廂房沖。
可剛沖到門口,就想起那張剛剛籤好的分家字據,還有林晚那句“派出所見”。
她的腳硬生生刹住了,只能聽着那扇破門裏傳出瓦罐咕嘟咕嘟的聲響,聞着那讓人抓心撓肝的香味。
“咕——”孫桂英的肚子發出了一聲雷鳴般的抗議。
許慧和林嬌也跟着咽了口唾沫,她們在這餓肚子,那對淨身出戶的母女居然在躲着吃香喝辣?
屋內,林晚盛了一碗濃稠軟糯的靈泉紅棗粥,吹了吹熱氣,遞到母親手裏。
“媽,喝吧!好戲還在後頭呢。”
她湊近母親,低聲說道:
“王強那一家子是什麼德行您也知道,要是知道林嬌拿不出一百塊的嫁妝……”
“明天早上,他們肯定會去大房鬧個天翻地覆。”
“媽,咱們明兒個只管端着碗,坐着看大戲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