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鞋踩到石頭滑了腳，整個人跌向那個人。
聞邪下意識張開雙臂接住她，快門聲恰在此時響起。
"對不起！"薛緲站穩後觸電般彈開，指尖還殘留着他毛衣的觸感。
"沒...沒事。"聞邪推了推滑落的眼鏡，耳根泛起的紅暈卻出賣了故作鎮定的聲音。
逛完嘎龍寺，車繼續前行。
輪到聞邪開車，許燁懶洋洋靠在副駕啃牛肉幹。
蘇窈和薛緲坐在後座，頭靠頭湊在徠卡相機的顯示屏前看。
看到那張許燁拍的合照。
照片裏聞邪雙臂僵硬地半張，手指堪堪碰到薛緲的腰側，而薛緲慌亂中扯落了他半邊毛衣，露出清瘦的鎖骨。
畫風倒有些滑稽可愛了。
蘇窈在一旁笑。
薛緲從一開始的有些尷尬，也忍俊不禁了。像她輕薄良家婦男一樣。
“我簡直像個女流氓了~”薛緲自嘲地搖頭。
蘇窈歪着頭打量她：“大小姐，你是不是戀愛過敏？還是天生缺根情絲？”
薛緲順着她的話應和：“有可能。”
聞邪聽到他們的話從後視鏡望來一眼，目光與她在鏡中相遇。
薛緲沒心沒肺地笑笑。
夕陽給聞邪微卷的發梢鍍上淺金，襯得他像漫畫裏走出的男主角。
這個男孩實在沒什麼不好的，相貌、家世、涵養、性格俱佳。可她的心就像高原的凍土，任春風如何吹拂，都遲遲不見綠意。
都說年少心動該如春草瘋長，連枯木都能逢春。
可她的春天似乎來得晚了些，倒惹得不少他人錯付情衷。
她又低頭繼續翻。
相機裏大部分都是聞邪拍的圖。他的攝影技術確實精湛，每一張構圖都恰到好處，總能精準捕捉到最美的瞬間。
當翻到觀景台那張回眸照時，蘇窈輕輕"哇"了一聲。
薛緲自己都怔了怔。風拂起的發絲勾着金邊，將觸未觸耳垂的指尖凝在光影裏，連身後雪山的輪廓都溫柔得恰到好處。
"聞邪相機裏，你的神圖也太多了吧。"蘇窈用肩膀撞了下薛緲。
"把你拍得也很好啊。"薛緲笑着劃過下一張。
是兩人在峽谷邊的合影，蘇窈熱辣地勾着她的肩膀，兩個姑娘的笑臉在經幡背景下格外生動。
副駕上的許燁聞聲轉頭："要我說都好看！"
"那是自然。"蘇窈得意地揚起下巴。
薛緲繼續滑動照片，指尖突然頓住。
這是張意外的抓拍。
畫面主體是她回頭追尋絲巾的瞬間，長發與藍絲巾一同飛揚。而遠景的草場上，那個牧民少年正勒馬望來。
鬼使神差地，她放大了照片右下角那個作爲背景的身影。
放大後的畫質有些模糊，只能辨認出少年挺拔的騎姿和纓帶上那點綠鬆石的色塊。但縮回原圖後，這個偶然入鏡的身影竟讓整張照片產生了奇妙的敘事感。
仿佛兩個世界在快門按下的刹那產生了交集。
薛緲無意識摩挲着手腕上系着的那根藍色絲巾。
不知爲何，忽的想起少年吹口哨時仰起的下頜線，想起鷹隼掠過時帶起的風。
也許，那一幕真的很美吧。
意外造就的美，總是格外動人。
天快黑了，按照既定計劃，來到一個古村落，叫“納穆贊丹”，漢語是隱秘之淵的意思。
車子停到固定的地方，下了車步行進村。
整個村落依山而建，幹欄式吊腳樓層層疊疊地攀附在山腰，黑瓦木牆在暮靄中連成一片，宛如懸在空中的蜃樓。
有幾番《千與千尋》中湯屋的奇幻意境。
入了夜，華燈初上。
檐下掛着的牛皮燈籠漸次亮起，暖黃的光暈透過芭蕉葉的縫隙，在青石板上投下婆娑的影。
越往村裏走，越是別有洞天。熱帶雨林般的芭蕉叢與藏式木樓奇妙交融，屋檐下垂着藍染布簾，不時有穿着藏式服飾的當地人經過。
不是常見的那種藏式服飾。
姑娘們頭戴巴惹頭帕，彩色絲線繡出的繁復圖案環繞帽檐，邊角垂着流蘇穗子，隨着步伐輕輕搖曳。上身穿着長袖襯衫，顏色以粉紅色和白色爲主，腰間圍着五彩方裙，下擺的絲穗與繡花鞋相映成趣。男子的裝束則更簡潔利落，素色頭帕不帶穗飾，腳穿皮質長靴。
聽說墨脫這地界，以原始村落爲主，少數民族聚居地。這個村莊棲居的叫一個巴夷族的藏民分支。
古色古香。雖然對外開放發展旅遊，但商業化痕跡尚淺，古建築保存得相當完好。所以整體比較安靜神秘，像一個不被人打擾的世外桃源。
預定的酒店藏在村落最高處，需要穿過掛滿經幡的木質吊橋，往下看時，能看見整個村落的燈火。燈光帶着點幽藍色，照得溪流上的木橋如同浮在空中的星河。
吊橋盡頭，"雲上居"三個字的木牌在燈籠下微微搖晃。店主是個面色紅潤的藏族大叔，系着五彩邦典腰圍，用帶着口音的漢語熱情招呼："遠道來的客人，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
幾人入鄉隨俗，也學着大叔的語調，笑着回應。
店主大叔目光慈祥地掃過幾個年輕人，又用生澀的漢語誇贊道："帥小夥~漂亮的姑娘~" 他的語調帶着藏族民歌般的韻律，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連一向含蓄的聞邪都推了推眼鏡，嘴角微揚。
大叔從櫃台裏拿出幾把木鑰匙，鑰匙是手工雕刻的，上面還刻着六字真言。"最好的房間，能看到神山！"他自豪地指着樓梯方向。
幾人接過鑰匙時，大叔又特意對大家眨眨眼："虔誠向神山許願，會保佑姻緣美滿。"
這話又引來一陣笑聲。
不得不說，這個大叔是很會做生意的。
幾人踩着吱呀作響的木梯往樓上走。樓梯是老木頭做的，扶手磨得發亮，空氣裏有股淡淡的鬆木和酥油混合的香味。牆上掛着些黑白老照片，拍的是雪山和犛牛群，邊角有些泛黃了。
走到二樓拐彎的地方，有個小角落布置得很溫馨。牆上釘着塊軟木板，上面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明信片——有印着聖迦巴瓦峰的，有雅布藏江大峽谷的，有月湖的，還有手繪的小地圖。
便籤紙五顏六色的，用各種筆跡寫着"考研上岸"、"永遠在一起"之類的心願。
有幾張拍立得照片特別顯眼：一對情侶在經幡下擁抱，幾個年輕人對着雪山舉杯，還有個姑娘背對着鏡頭，看着晨光中的雪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