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安村的墳地旁,趙二驢狠狠的抓着哥哥墳頭墓碑,手掌青筋暴起:“哥,弟弟從號子裏爬出來了。”
三年前,哥哥婚期的前一天。趙二驢剛把紅囍字仔細貼在門框上,九根手指的陌生男人闖進院子,語氣焦急:“你哥在東頭破廟,出事了!”
趙二驢趕過去的時候,哥哥趙大驢蜷縮在冰冷的地藏菩薩像下,渾身血肉模糊,見到他只擠出一句話:“聽哥的,認栽,別尋仇……”
執法隊將他當成凶手帶走,未過門的嫂子林鴛哭着幫他打官司,一遍遍的說他父母死的早,從小和哥哥相依爲命,不可能是害死親哥哥的凶手,他還是被判了十年!
監獄的第一個月,那些犯人用磨尖的牙刷在他背上劃出道道血痕。趙二驢咬着牙,一聲不吭地扛下,床上休息的老頭驚訝於他的韌性,突然出手擰斷了帶頭施暴者的胳膊,冷冷道:“這娃子,我保了。”
往後的三年,老頭成爲他的師父,教他致命的招式,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他提前刑滿釋放。
臨走前,老頭往趙二驢手裏塞了截磨得鋒利的竹片,語氣冰冷:“殺人技你都吃透了,比我當年還狠。但是這三年讓你的鋒芒太過駭人,出去適當磨磨性子,切記切記。”
此刻,竹片在他掌心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滴落在哥哥的墳頭:“哥,法醫說你挨了三十六刀,我會替你討回來,翻倍,七十二刀,一刀都不能少。”
他喉結滾了滾,思緒落到林鴛身上——林鴛是他和哥哥心裏共同的白月光,若不是哥哥出事,早該成了趙家的媳婦。趙二驢一直把對林鴛的心意藏在心底,可誰料婚沒結成,倒出了這樁命案。他入獄的頭兩年,林鴛總來探監,最近半年卻沒了蹤影,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林鴛曾和哥哥一起在東莞打工,哥哥當年得罪過誰,她最清楚。這一趟,趙二驢必須找到她。
回村後,趙二驢找街坊打聽林鴛的下落,可家家戶戶都像見了鬼,大門關得嚴絲合縫。偶爾有躲不過的,也只是哆嗦着說不清楚,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最後,趙二驢摸到了村西頭那夥混混的窩點——這幫人以前總偷雞摸狗,沒少欺負他,如今正好試試自己的身手硬不硬。
趙二驢一腳踹開院門,混混們還在院子裏喝酒吹牛,看到他的那一刻,手裏的酒杯驚的掉在了地上。
“趙……趙二驢……你不是判了十年嗎?這是……越獄了?”一個混混聲音發顫,話都說不利索。
趙二驢這才明白過來——街坊躲着他,不僅因爲他是“殺兄的狠人”,更怕他是個不要命的越獄犯。
他沒搭話,彎腰抄起地上半塊紅磚,“啪”的拍成兩截:“我嫂子在哪?說不出來,這磚頭就是你們的腦袋。”
混混們臉都白了,忙不迭地喊:“驢哥!你哥走後,林鴛就去了東莞,在一家叫‘夜鶯’的夜總會當總經理!”
另一個混混趕緊補話,聲音卻越來越小:“聽說……她是夜總會老板的相好……”
“造我嫂子的謠?去你媽的!”趙二驢憤怒的踹翻那個混混,林鴛幹淨的像是泉水,怎麼會做別人的情婦!
其他混混沒想到趙二驢這麼能打,顯然都被嚇住了:“全都是謠言,沒錯沒錯,都是他們胡說八道的……”
趙二驢懶得計較,厲聲問:“‘夜鶯’在哪?”
“從村裏走國道,進城往東直行兩公裏就是!”
記下地址,趙二驢回到自家發現屋裏空蕩蕩的沒有半毛錢,轉身就來到了隔壁——王老頭家有輛舊摩托,剛好能騎。
趙二驢收斂着性子,盡量客氣的說:“王大爺,摩托借我用一下。”
老太太哆嗦着不敢接話,王老頭硬着頭皮把鑰匙遞過來,訕笑道:“你……你可別忘還回來……”
趙二驢推着摩托往外走時,身後傳來老太太的埋怨:“你咋借給殺人犯了呢?他不還咱怎麼辦?”
王老頭聽着老婆的埋怨,氣急敗壞:“他可是殺人犯,你能不能別瞎逼逼?”
趙二驢嗤笑一聲,當年誰家有難處他都往前湊,是街坊鄰居公認的好娃。如今,卻成了人人怕的凶神。
摩托發動機“突突”響起來,不知過了多久,霓虹閃爍的東莞的輪廓出現在了眼前,按照路線又找到了‘夜鶯夜總會’
趙二驢深吸一口氣:林鴛,無論你現在什麼模樣,我必須問個清楚。
大廳裏的水晶燈晃得人眼暈,重低音音樂震得地板發顫,女招待們露着性感玉腿來回穿梭。
“先生幾位?”前台姑娘妝容精致,打量着他破舊的穿着,眼神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
“告訴林鴛,趙二驢來了。”
“林總?”姑娘露出詫異的表情,手忙腳亂抓起電話說了幾句,急忙露出賠笑的表情:“先生這邊請,林總在辦公室等您。”
穿過喧鬧的舞池,一直走到二樓最裏面的辦公室門口,前台敲了敲門:“林總,人來了。”
門內傳來一聲清冷的“進”,趙二驢跟着前台緊張的走進去,兒時的白月光不知道現在什麼樣了。
辦公室裏,林鴛坐在黑皮沙發上,指間夾着細長的女士煙。她的領口開得很低,露出雪白誘人的脖頸,臉上化着淡妝,像是一朵冰冷而妖豔的花。
見趙二驢進來,林鴛夾着煙的手指僵住了,煙灰落在旗袍上也沒察覺。
“我回來了。”趙二驢開口,嗓子因激動而發緊。
林鴛雙眼通紅的的打量着他,欲言又止,突然朝旁邊站着的前台吩咐道:“出去,把門帶上。”
門“咔嗒”一聲關上的瞬間,林鴛的人已經撲了過來,死死抱住趙二驢的脖子。
“二驢弟弟……”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砸在趙二驢肩上,“不是還有七年嗎?你怎麼……怎麼出來了?”
她的身子很軟,胸脯隔着薄薄的旗袍貼在趙二驢懷裏。三年牢獄,趙二驢再沒見過女人,更何況是他曾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心底的火苗“蹭蹭”往上冒,幾乎要控制不住。
“遇着些機遇,提前放了。”趙二驢抬手想拍她的背,手到半空卻停住,最後只僵硬地懸着。
林鴛摟得更緊,旗袍的開衩蹭過趙二驢的手背,撩得他鼻腔發熱:“真好……簡直太好了……”
趙二驢能感覺到她在發抖,不是害怕,是激動,他的內心也被這份親人的溫暖充斥着。
但他很快想起了正事:“嫂子,我想問你些事。”
誰料林鴛的臉色驟然一變,蹙着眉頭:“我和你哥沒結婚,不要叫嫂子!”
林鴛和哥沒有結婚,確實不適合叫嫂子,他思索了一下,道:“那好吧,我以後叫你鴛姐吧?我想問你點事!”
林鴛聽到這聲‘鴛姐’,眼眶紅着道:“坐下吧,二驢弟弟,你想知道什麼?”
趙二驢的目光落在她清澈動人的眸子上,緩緩開口:“哥死前,到底得罪誰了?”
林鴛的臉色大變,趙二驢緊緊盯着她——她肯定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