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光裕提着分好的肉，正準備往謝建家走去，遠遠就瞧見自家院門口圍了幾個看熱鬧的鄰居。他心裏咯噔一下，加快腳步走近，果然聽見院內傳來李母那刻意拔高的嗓音。
“親家母，你看這天寒地凍的，我們佳佳一大早就催着我過來，說是想你想得緊呢！”李母坐在顧家炕沿上，親熱地拉着顧母的手，仿佛前幾日那場退婚鬧劇從未發生過。
顧母局促地抽回手，臉上掛着勉強的笑：“李嬸子，這話可不能亂叫了。孩子們既然退了親，咱們就不是親家了。”
李佳今天顯然是吸取了教訓，她乖巧地坐在母親身旁，低眉順眼地擺弄着衣角，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顧阿姨，以前是我不懂事，被那些新潮思想沖昏了頭。這幾天我想明白了，光裕哥對我那麼好，我怎麼能辜負他呢？”
她抬起泛紅的眼眶，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想和光裕哥恢復婚約，這次是真心實意的。”
李母立刻接話：“是啊，俗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咱們做長輩的，不都盼着孩子們好嗎？佳佳知道錯了，你們就給她一個改過的機會吧！”
顧母張了張嘴，看着這對母女誠懇的表情，那些拒絕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
她這輩子最怕的就是讓別人難堪，哪怕心裏再不情願，面對別人的笑臉，她也拉不下臉來說重話。
就在這時，顧光裕推門而入。他一眼就看出母親的爲難，心裏頓時明了。
“光裕回來了！”李母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迎上來，“我和你媽正商量着你和佳佳重新訂婚的事呢！要我說啊，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顧光裕把手中的肉放在桌上，目光冷冷地掃過李佳母女：“我不願意。”
這三個字擲地有聲，屋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李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顧光裕：“光裕哥，你...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都主動來道歉了...”
“道歉？”顧光裕嗤笑一聲，“你是來道歉，還是來看我打了不少野味，想繼續讓我當你們李家的免費勞力？”
李母臉色一變，強撐着笑臉：“光裕，這話說的可就難聽了。佳佳是真心悔過，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哪能說斷就斷？”
“感情？”顧光裕目光銳利地看向李佳，“你和趙龍在知青點拉拉扯扯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們的感情？”
李佳被問得啞口無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顧光裕不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直接拉開院門：“我們家裏要吃飯了，就不留你們了。以後也請不要再來了。”
李母還想說什麼，顧光裕已經毫不客氣地將她們“請”了出去，隨後“砰”地一聲關上了院門。
門外，李佳呆呆地看着緊閉的木門，心裏空落落的。她怎麼也沒想到，顧光裕會如此決絕。
顧光裕。。。他真的不打算和自己訂婚？
他還不打算和好？
她都帶着家人主動上門示好了啊？
自己給他台階，給他面子了，他怎麼還不滿足？
非要她現在就和他結婚他才同意不成？
可還有龍哥哥呢，她怎麼能和顧光裕結婚。
至少現在不行！
李母氣得臉色鐵青，指着顧家的院門罵道：“不識好歹的東西！我閨女肯回頭是他的福氣！等着吧，有他後悔的時候！”
院內，顧母憂心忡忡地看着兒子：“光裕，這樣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都是一個村的，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
“媽，”顧光裕打斷母親的話，語氣堅定，“您還記得他們退婚時是怎麼說的嗎？說我們是包辦婚姻，說我不懂她。現在看我打了野味，能掙錢了，就又貼上來。這樣的親事，您真想要？”
顧母嘆了口氣：“媽這不是怕人說閒話嘛...說你得理不饒人...”
“閒話？”顧光裕冷笑，“媽，我告訴您一件事，您就知道該不該心軟了——李佳早就和知青點的趙龍好上了，她來找我復合，不過是看我能掙錢了，想讓我繼續養着他們李家，供着那個趙龍！”
“什麼？”顧母猛地站起來，臉色頓時變了，“她...她怎麼能這樣？”
“所以您以後別再心軟了，”顧光裕握住母親的手，“這樣的親家，咱們顧家要不起。”
顧母沉默片刻，眼神逐漸堅定起來：“媽明白了。以後她們再來，我直接拿掃帚趕人！”
顧光裕這才笑了，把帶來的肉遞給母親：“媽，這肉您做着吃。我們今天打了不少獵物，一會兒我拉平車去縣城賣肉，晚上就不回來了。”
“去縣城？”顧母立刻擔心起來，“這麼冷的天，夜裏趕路多危險啊！”
“沒事，我和謝建他們一起，互相有個照應。”顧光裕安慰道，“再說了，這肉不趕緊賣掉，放壞了就可惜了。”
顧母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你不等白知青回來跟她說一聲？她今天去公社辦事，應該快回來了。”
顧光裕抿了抿嘴唇，眼前浮現出白念薇那雙清澈的眼睛。他確實想親自跟她道別，但時間緊迫，不能再耽擱了。
“算了，媽您幫我跟她說一聲吧。”他最終說道，“我這次去縣城，除了賣肉，還想去廢品站找找高考的復習資料。要是能找到課本就更好了。”
顧母眼睛一亮：“高考？你要參加高考？”
“嗯，”顧光裕點頭，“這是改變命運的最好機會，我不能錯過。”
這一刻，顧母看着兒子堅毅的側臉，忽然覺得兒子真的長大了。她不再多問，只是默默幫他準備好幹糧和水。
而此時，院門外並未走遠的李佳母女，隱約聽見了“高考”二字。李佳心裏猛地一顫——顧光裕要參加高考？如果他真的考上了大學...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
她突然好害怕，她怕顧光裕考上大學，村裏人笑話她有眼無珠。
“媽，”李佳聲音發抖，“咱們...咱們再去找光裕說說吧...”
李母卻啐了一口：“考大學？就他？做夢吧！佳佳你放心，趙龍肯定能考上，到時候讓你風風光光做城裏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