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圈內人都知道,沈清言與霍景珩兩小無猜,公認的天作之合。
一個是技術頂端專家,一個是商業管理天才,強強聯合。
可此刻的她,卻被半埋在郊外冰冷的泥土裏,只有頭顱露在外面。
新鮮的泥土氣息混着腐爛的草根味,沉重地擠壓着她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葉疼痛。
前方,汽車刺眼的大燈撕裂夜幕。
霍景珩坐在駕駛室,引擎低吼,他的臉在逆光中一片冰冷。
“你瘋了?!霍景珩!你要幹什麼?!”
沈清言的聲音因恐懼和窒息而變調。
“現在知道怕了?”他降下車窗,聲音平靜得令人發指。
“你把心漁的名字從專利申請人裏抹掉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後果?她因爲這個,失魂落魄,差點被車撞死。”
話音未落,他猛地踩下油門!
輪胎碾碎砂石,車身飛速朝着她被固定住的頭顱直沖而來!
刺耳的刹車聲在最後一刻響起,但巨大的慣性仍讓車頭狠狠撞上了她的前額。
“砰!”
劇痛炸開,溫熱的血瞬間從鼻腔、額角涌出,模糊了視線。
泥土的腥氣和血的鐵鏽味混在一起。
霍景珩踩着皮鞋走下,鋥亮的鞋尖停在她眼前。
他俯身,用冰涼的手機拍了拍她流血的臉頰。
“打電話給評委會。”
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子:
“說你突發急病,自願把獎項讓給姜心漁。”
沈清言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五年。
一千八百多個日夜。
她熬幹了心血,才換來的榮譽和認可,才換來公司現在的發展規模。
而姜心漁,那個只會裝柔弱博同情的替身,只因爲她長得像他死去多年的妹妹,他卻百般寵愛。
憑什麼?
霍景珩仿佛看穿了她的不甘,唇角勾起殘忍的弧度:
“憑你弟弟,現在吊在蠟池上。”
他劃開手機屏幕。
實時監控畫面跳出來。
廢棄蠟像館,生鏽的吊機將瘦小的男孩懸在半空。
下方翻滾的蠟液咕嘟冒泡,蒸騰的熱氣扭曲了鏡頭。
“姐——!!!”
十九歲的沈小北哭得撕心裂肺。
“霍景珩!那是小北!是你跪在我媽墳前發誓要當親弟弟的小北!!!”
沈清言目眥欲裂,瘋狂掙扎,泥土卻將她困得更緊。
“所以,聽話。”
他將手機貼到她染血的耳邊,語氣輕柔卻不容抗拒:
“打電話。”
評委會主 席關切的聲音傳來:
“沈小姐?您的身體......”
沈清言閉上眼,咽下滿口血腥,字字泣血:
“我放棄......獎項,給姜心漁。”
電話掛斷的瞬間,霍景珩臉上冰雪消融,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
他甚至伸手,像以前那樣想擦掉她額角的血。
“老婆,你也別怪我狠心,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妹妹,心漁真的需要這個獎站穩腳跟。你是師姐,又是嫂子,讓讓她,天經地義。”
沈清言死死盯着他。
盯着這個和她一起分食孤兒院發黴面包、在她高燒時翻牆出去買藥、在婚禮上信誓旦旦說“沈清言和沈小北是我僅有的家人”的男人。
爲了另一個女孩,他在牛奶中下安眠藥將她迷暈活埋,又把她的弟弟吊在沸騰的蠟池上。
“放了他。”
她聲音嘶啞:“我照做了。”
“領完獎就放。”
霍景珩看了眼腕表。
“心漁在會場等我,我得......”
話音未落,監控畫面劇烈晃動!
吊機操控台前,穿着花色長裙的姜心漁“不小心”碰倒了操縱杆。
繩索急速下滑。
“不要——!!!”
沈清言的嘶吼與弟弟短促到極致的尖叫同時炸開。
滾燙的熔爐瞬間吞噬了那個才拿到音樂學院錄取通知書的男孩。
最後一幀畫面,是他伸向鏡頭的手,指尖在蠟液中迅速凝固、扭曲、定格。
世界,寂靜了。
“怎麼回事?”
霍景珩對着手機厲聲問。
姜心漁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
“景珩哥,我不是故意的......按鈕太靈敏了,我......咳咳......”
“心漁!你怎麼了?別怕!”
霍景珩抓起外套就往門口沖:
“我馬上過來!你臉色好白,是不是嚇到了?等着,我帶你去醫院。”
“霍景珩!!!救他!!!求求你救他!!!那是小北啊!!!”
沈清言在坑裏癲狂般扭動,用盡全身力氣嘶喊,眼淚混着血水泥污糊了滿臉。
霍景珩拉開車門的動作頓了一秒。
他回頭,看向她猩紅絕望的眼,眉頭蹙起,帶着被打擾的不耐:
“沈清言,你鬧夠了沒有?蠟池的溫度不高,只是嚇嚇你而已。現在心漁受了驚嚇,她身體不好,我必須馬上過去!”
他甩上車門。
引擎轟鳴,車子絕塵而去,尾燈的紅光迅速消失在黑暗裏,也帶走了沈清言世界裏最後一點光。
......
太平間冷如冰窖。
白布之下,曾經鮮活靈動的弟弟,已成冰冷的軀殼。
白布蓋上的那一刻,沈清言聽見自己心髒某處徹底碎裂的聲音。
她跪在床邊,哭得撕心裂肺。
醫生那句公式化的“節哀”,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猛地起身,指甲死死掐入掌心血肉。
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她卻感覺不到痛。
只有這樣才能緩解那幾乎要將她撐爆的悔恨與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她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顫抖着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跨國號碼。
“星馳S9系統的全套核心技術和專利,我可以賣給你。”
她的聲音嘶啞,卻透着一種瀕死般的平靜,“我只有一個條件,讓霍景珩跟姜心漁付出代價!”
電話剛掛斷,屏幕再次亮起。
那個熟悉的專屬頭像,在太平間慘白的燈光下,顯得無比刺眼。
霍景珩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着一貫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甚至還有一絲未消的怒氣:
“沈清言!頒獎典禮還沒完全結束,媒體還要采訪關於項目的細節,你得過來協助心漁,你給我立刻滾到現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