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慕芷的工作是送別逝者,給予逝者體面、安寧。
如今,她也要爲自己和女兒,安排一場同樣體面的“死亡”。
拿着救下首富之子換來的十億支票,聽着丈夫在隔壁與人商量如何與首富千金聯姻,她忽然明白了。
有些婚姻,活着就是一座墳。
不如自己親手,爲它蓋上最後一抔土。
......
京市,“晚風”會所頂層包廂。
慕芷安靜地坐着,對面是全國首富姜先生。
他剛剛將一張十億支票推到她面前,感謝她三天前及時將他受重傷的獨子送去醫院。
“慕小姐,除了這筆錢,我可以額外滿足你一個願望。只要我姜家能辦到,你盡管提!”
十億,足夠讓女兒的白血病得到最好的治療。
慕芷沒理由拒絕,卻仍需要一點時間,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饋贈”。
她低聲致歉,起身走向包廂外。
剛要拐去露台,旁邊虛掩的包廂門裏,飄出熟悉的字眼,瞬間釘住了她的腳步。
“......靳洲,和姜家聯姻的事,就這麼定了?”
“不然呢?”
緊接着響起的,是沈靳洲的聲音。
那曾讓她覺得安穩、眷戀的嗓音,此刻卻裹着涼薄的算計:“我和姜晚寧,各取所需。”
“那慕芷呢?你跟她......”
“芷芷?”
沈靳洲頓了頓,那短暫的沉默像一把鈍刀,凌遲着慕芷的心。
“我愛她,這點不會變。但她的職業,終究是上不得台面。”
“入殮師......說出去,實在不好聽。”
一道輕聲的嗤笑傳來,“是,這工作確實瘮人。不過你當初爲了她,可是跟你家老爺子拍桌子斷絕關系的,現在......”
“當初是年輕,不懂事!”
沈靳洲打斷對方,語氣裏滿是 “幡然醒悟” 的坦然:
“沈家還得靠我撐着,總不能一輩子活在情愛裏。”
“況且......”他的聲音壓低了些,卻如驚雷炸響在慕芷耳邊:
“那張結婚證,本來就是假的,就是給她個安慰罷了。你們知道就行,別說漏嘴。”
假的。
安慰。
四個字,抽幹了慕芷所有的力氣。
她靠在冰涼的牆壁上,感覺自己正一點點碎裂。
難怪半年前,沈靳洲總催她換工作,說 “她太忙都顧不上家裏了”;
難怪一個月前,他拿走結婚證,哄她說 “要去銀行租個保險箱,好好存着他們的愛情見證”。
原來從始至終,她都活在一場精心編織的幻夢裏。
想起五年前,沈靳洲緊緊攥着她的手,在沈家大宅裏跟他父母叫板:
“我愛慕芷,不管她是幹什麼的!沈家容不下她,我就走!”
想起他們擠在狹窄的出租屋裏,他笨拙地爲她學做飯,手上燙起水泡,卻還笑着說:
“以後我養你,養澄澄,絕不讓你們受委屈!”
想起澄澄查出白血病時,她急得掉眼淚,他抱着她說:
“別怕,有我呢,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一定會治好澄澄的!”
現在看來,那些話多可笑!
他的 “別怕”,就是轉頭跟別的女人聯姻,把她和女兒拋在腦後;
他的 “想辦法”,就是把她們當成可以隨時丟棄的累贅,用假結婚證敷衍她的真心!
心死之後,竟是出奇的平靜。
慕芷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眼眶裏的淚硬生生憋回去,轉身,一步步走回了姜先生的包廂。
姜先生剛結束一通電話,目光在她過於平靜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慕小姐,想好了?”
“嗯,”慕芷抬眼,直視着他,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我的願望是,請您幫我和我女兒,安排一場‘死亡’。”
姜先生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卻未多問,只點頭:“你繼續說。”
“一場徹底的、體面的‘死亡’。”
慕芷一字一句道,“要讓所有人都以爲我們母女倆沒了,從此銷聲匿跡,再也沒人能找到我們。”
姜先生凝視她片刻,那雙看透商場沉浮的眼,顯然讀懂了她的決絕。
他沒再多說什麼,只幹脆地頷首:“可以。”
“七天之內,我會讓人辦妥一切,保證沒人能查到你們的去向。”
“謝謝您。”
慕芷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回到家時,客廳裏沒開燈,只有玄關一盞暖燈亮着。
沈靳洲還沒回來,女兒澄澄已經乖乖躺在被窩裏,小臉因爲化療透着蒼白,呼吸輕淺。
慕芷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拂過女兒的臉頰。
“媽媽?” 澄澄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她,眼睛瞬間亮了,“你回來啦?”
慕芷看着女兒不諳世事的模樣,鼻頭一酸,眼淚再忍不住,如斷線般落下。
她趕緊轉頭擦幹淨,強擠出一抹笑:
“是啊,媽媽回來了。澄澄今天在家開心嗎?”
“不開心。”
澄澄皺着小眉頭,搖了搖頭,小手突然伸過來,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媽媽不開心,我就不開心。”
慕芷再也撐不住,把女兒緊緊摟進懷裏,聲音哽咽:
“澄澄,如果......如果媽媽跟爸爸分開了,你想跟誰呀?”
澄澄小小的身子立刻收緊,抱着她的脖子,毫不猶豫:
“跟媽媽!爸爸最近都不陪我玩,還總對媽媽皺眉頭,我不喜歡爸爸了!”
暖流涌進心裏,慕芷輕輕拍着女兒的背。
“那寶寶,你願意跟媽媽去國外嗎?”
“國外有最好的醫生,能讓澄澄快點好起來,還能看到好多好玩的東西。”
“去國外?”
澄澄歪了歪頭,剛要說話,臥室門卻突然被推開。
緊接着,沈靳洲的聲音帶着幾分審視傳來:
“出國?誰要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