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阮允棠強忍着鑽心的奇癢,揪了大腿好幾下,才逼得自己沒有失態翻滾。
她視線落在不省人事的沈宴身上,說:“李嬤嬤......快......請大夫!”
“請大夫?”隨着阮允棠的眼神侯夫人嫌惡地揮着帕子。
“一個醃臢馬奴,也配勞師動衆請大夫?拖回馬廄,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
“夫人!”張嬤嬤上前一步,身形挺得筆直,“今日之事,侯府有多少雙眼睛看着。
是馬奴當衆揭穿了真相,保住了侯府的顏面。
若他轉眼就病死在府裏,您猜外頭會怎麼說?
是說侯府心虛滅口,還是說定德侯府刻薄寡恩,連個說了真話的下人都容不得?”
“你!”侯夫人被懟得臉色鐵青,指着張嬤嬤的手都在哆嗦。
一直沉默的定德侯直接拍了桌子,府裏的陰私他可以睜只眼閉只眼,但牽扯到侯府的名聲,他絕不能忍,“夠了!吵什麼吵!”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的沈宴和強忍痛苦的阮允棠:“去,叫府醫來!給他們看看!”
定德侯指了指還哭哭啼啼的酥酥:“你,帶你主子回暖風苑好生養着!”
眼神閃爍了兩下,眼底劃過一抹惡意,“既然這奴才既如此忠心護主,又能識毒辨藥,想必是有些能耐的,喂馬委屈他了。
那就賞他......去暖風苑伺候大少夫人!
若大少夫人有個閃失,唯他是問!”
“侯爺!”宋清雪聽後臉色十分難看,“他一個粗鄙馬奴,怎能去伺候長嫂?這......這於禮不合啊!”
“哼,一個賤奴而已,守個院子要什麼禮數?”定德侯眼神陰沉地盯着宋清雪。
在這侯府他的話還沒人可以質疑,“就這麼定了!還不把人抬走?晦氣!”
說罷,拂袖而去。
侯夫人也狠狠剜了宋清雪一眼,跟着離開,心裏對她的鄙夷又多了兩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宋清雪死死咬着下唇,看着被粗使婆子拖出去的沈宴,久久不能回神。
沈宴......
那條只該圍着她搖尾乞憐的狗,竟然被送去了阮允棠那裏?!該死的!
回去之後阮允棠蜷在榻上,身上的紅疹尚未消退,酥酥用溫水浸過的軟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脖頸和手臂。
沈宴臉色蒼白地走進來,顯然身子還虛着,但手裏緊緊攥着一個青瓷藥罐,那是他特意向府醫求的緩解七日癢的藥膏。
他目光復雜地落在阮允棠身上,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
一股熟悉的力量再次控制住了他!
醞釀在嘴邊的話生生變成了:“看什麼看?別死在我面前,晦氣!”
說完他惡狠狠地瞪着阮允棠,藥膏則被他扔在阮允棠榻邊的小幾上。
酥酥被他的模樣嚇得手一抖,帕子掉回了盆裏,濺起水花,回過神來後憤怒地瞪向沈宴:“你!姑娘好心......”
“酥酥。”阮允棠眉眼帶笑地打斷了酥酥。
她看見沈宴的手緊緊握成拳,額角青筋暴起,這種感覺她再熟悉不過了。
阮允棠拿起藥膏,眼尾輕挑心情很好的模樣,“多謝。”
“酥酥,替我上藥吧。”阮允棠露出布滿紅疹的手臂。
“姑娘!”
阮允棠知道酥酥是爲她鳴不平,只能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背,“這藥膏還挺好聞。”
酥酥狠狠瞪了沈宴一眼才轉身給阮允棠上藥,嘴裏罵罵咧咧:“還不滾出去!姑娘上藥也是你能看的!”
沈宴有些不可置信!
他預想中阮允棠至少會罵他一頓,或是被氣哭罰他。
但她就這麼平靜地接受了?
甚至還......道謝?
她到底......是麻木認命,還是看穿了什麼?
她身上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她好像也沒清雪說得那般不堪......
“還不快滾!”在酥酥的怒罵聲中,沈宴低頭掩去眼裏的情緒退了出去。
錦瑟院內,可就沒有這邊這麼和諧了。
宋清雪將桌上所有東西全部掃落在地!
“賤人!賤人!阮允棠這個賤人!”她姣好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她憑什麼?!不過是個被侯府榨幹了油水的空殼子!一個快死的病秧子也敢讓我不痛快!”
抓起手邊的擺件又想砸,被春桃死死抱住胳膊,“世子妃息怒!仔細傷了手!”
“沈宴那條不識抬舉的狗!”宋清雪咬牙切齒地放下擺件,指甲狠狠地掐住春桃的胳膊,“跟着我那麼多年!他竟敢......竟敢拆我的台!如今還巴巴地跑去暖風苑給那賤人當看門狗?!他是失心瘋了嗎?!”
她不明白,一只對她言聽計從的忠犬,怎麼會反咬她一口?
這種失控比讓她禁足還要抓狂!
晚些時候,暖風苑門外沈宴站得筆直,體內有兩股力量在瘋狂撕扯。
他想沖進去,問阮允棠今日讓嬤嬤帶給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另一股更強大的力量,禁錮着他的手腳,勒緊喉嚨,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遠離甚至憎恨阮允棠。
不!
不是他的想法!
他並不恨阮允棠!
每一次反抗五髒六腑便會被無形的手狠狠掐住,痛不欲生。
想控制他的思維。
真是妄想。
......
次日清晨,酥酥揉着惺忪的睡眼推開門,門口放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肉粥,香氣撲鼻。
她抬頭四下張望,只見不遠處沈宴抱着手臂斜靠在柱子上。
他似乎一夜未眠,眼下帶着濃重的青影,臉色比茅坑裏的石頭還臭。
發現酥酥的目光,他撇過頭,動作僵硬,仿佛暖風苑的一切他看一眼都嫌惡心。
“磨蹭什麼?吃快點!像你這種嬌小姐,餓死了都得占塊風水好的地方埋,把自己填飽了大家都省事!”
聽到沈宴的話酥酥氣得漲紅了臉,剛要發作,屋內的阮允棠叫住了她,“酥酥,端進來吧。”
“姑娘!”酥酥氣呼呼地將碗拿的離阮允棠遠遠地,“您也不怕他下毒。”
阮允棠輕輕捏了下酥酥的臉頰,“侯府的主子都不敢直接毒死我,他一個馬奴哪有那本事。”
酥酥撅了噘嘴還是將粥遞給了阮允棠,也是,姑娘能吃好比什麼都重要。
阮允棠低頭看着那碗顯然用心熬煮的粥,無聲地笑了。
見她吃了沈宴緊繃的身體微微一鬆,隨即又繃得更直,抿緊的唇線透露着痛苦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