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爹娘收養了一個罪臣之子當兒子，爲了保全他，他們將我推出去，送進宮裏當太監。
“林硯，你哥哥聰明，林家的未來要靠他，你這麼木訥，就代替你哥哥進宮吧。”
“記住，從此以後你不叫林硯，你叫韓江辭，是罪臣之子！”
十八年後，養兄高中狀元，垂簾聽政的太後召見。
宮裏意外相遇，她們卻嗤笑我命大，只怕是靠阿諛奉承才苟活下來的。
但她們不知道，我奉成的，是當今太後。
1
剛從後花園出來，我迎面碰上了林家人。
離家十八載，爹娘老了很多，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們滿臉諂媚，走在最前頭的，應該就是我那個養兄林明恪。
再往後，我看到了一張和我有五分像的臉。
是我的弟弟林清玄。
看到我臉的那一刻，四人都愣在了原地，活像白天見了鬼。
過了許久，還是娘先回過神，終於想起她還有一個兒子。
她臉色灰白，嘴唇顫抖：
“林...... 林硯？”
身邊的爹拿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娘便止住了話。
養兄臉上閃過陰狠，隨後又換上一幅親熱的樣子。
“弟弟？太好了，你還活着！”
他臉上的笑，和十八年前我被爹娘推出來頂替他時露出的笑一模一樣。
一樣令人惡心。
我厭惡的後退兩步，娘左顧右盼，見沒人才上前來拉住我。
“林硯，這是你大哥，今年的新科狀元！今天太後在宮裏設宴，就是召見你大哥的！”
“今日你能見到我們，可全沾了你大哥的光。”
她臉上的得意與驕傲刺得我眼睛生疼。
曾經的罪臣之子，搖身一變，成了風頭無兩的新科狀元。
而我，替他在這深宮戰戰兢兢走了十八年。
恨意讓我聲音發抖：
“沾光？是指我頂着他罪臣之子的身份進宮十八年嗎？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他？”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呼嘯落在我臉上。
耳鳴中，我看到父親憤怒的咒罵：
“你胡言亂語什麼！什麼罪臣之子？”
“明恪是我林家長子，是太後欽點的狀元，豈是你能胡亂攀咬的！”
臉上火辣辣的疼，我的心卻像被丟入雪地般冷下去。
若說年少在深宮艱難求生時，我還期盼過家人親情。
那麼現在，那最後一絲血緣親情也在她們的惡言中消逝。
沒等我從疼痛中緩過神來，母親使勁掐了我一把。
“你個混小子！在宮裏還敢瞎說，是想害死我們嗎？！”
我受痛，伸手推開娘。
林清玄忙扶住娘，看向我的目光中帶着鄙夷。
“好了娘，和他廢話幹什麼？他現在叫韓江辭，和我們林家，可沒有任何關系！”
爹娘忙不跌點頭。
“對對對，我們都不認識他！”
“快走吧，等會還要面見太後呢！”
林明恪臉上掛着虛假的關心，把懷裏的手帕遞過來給我。
“弟弟，擦一下臉吧。”
“我知道你這麼多年在宮裏受苦了，但爹娘是爲了林家着想，你也別怪她們。”
“你放心，等以後找個機會，我會和太後求情，讓她放你出宮。”
林明恪這話一出，爹娘第一個不同意。
娘尖細的嗓子裏夾雜着焦急：
“不行！兒啊，你要是去太後面前求情，萬一太後察覺有異，事情一旦暴露，你的仕途就毀了！”
“再說了，他一個太監，出去了有什麼用？還不及在宮裏伺候貴人！”
爹也贊同的點點頭：
“沒錯，我林家的光明前途，榮華富貴決不能因爲他而葬送！”
旁邊的林清玄細細看了我幾眼，突然嗤笑一聲，眼裏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好了大哥，你就別總心地善良當老好人了。你想冒着被殺頭的風險送他出宮，但是說不定，人家還不想出去呢！”
“你看他那諂媚樣，說不定在宮裏認了那個公公當幹爹，心甘情願做別人的兒子呢！”
2
話音剛落，我嫌棄的皺了皺眉。
幹爹？
皇宮裏還有敢給我當幹爹的人？
笑話，只有別人求着給我當兒子的份。
我沒好氣的回道：
“我沒什麼所謂的幹爹，不過我在宮裏是走是留，也輪不到你們操心。”
爹娘一臉鄙夷的看着我，那目光好似在看最下等的奴才。
林清玄嫌棄的皺皺眉。
“看吧，我就說他才不想出宮。大哥你就是太善良了瞎操心。”
“快走吧，可別讓太後等，大不了等以後大哥和我都進入朝廷，多照顧他就是了。”
照顧二字被他說得格外重，誰都聽得出來裏面的含義。
林明恪卻鬆了口氣，露出一個放心的笑。
“清玄弟弟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終歸是我對不起二弟。”
這話一出，爹娘又是一幅心疼林明恪太懂事的模樣。
我看的想吐又想笑，進宮？就憑他們兩個，一輩子別想當官。
林清玄見我笑，不高興的指着我的鼻子：
“你個醃臢的太監，竟敢笑我！”
“我大哥可是狀元，等今日面見完太後，我要想當官，還不是易如反掌？”
林明恪在一旁趾高氣揚。
“沒錯，清玄弟弟你就放寬心吧。等我再朝廷站穩腳跟，就把你也安排進來。”
林清玄聽完激動得紅了臉。
爹娘也一臉驕傲，仿佛自己的兒子已經加官進爵。
爹的臉上紅光滿面：
“哈哈哈哈哈，我兩個兒子都在朝廷當大官，我們老林家祖墳冒青煙了！”
“到時候，要是我兒子能娶了公主當媳婦，那我們就是皇親國戚了！我看誰敢看不起我們！”
我聽得眉心一跳。
她們也真是嫌自己命大，竟然敢在皇宮說這樣的話。
真是嫌腦袋安在脖子上太重了。
林明恪也緊張的環視一圈，見御花園除了我們再沒別人，這才鬆了口氣。
見她們這幅貪得無厭又膽小怕事的模樣，我冷笑一聲。
“皇親國戚？這話你們也敢說出口，也不怕太後誅你們九族！”
見我反駁，爹漲紅了臉，惡狠狠的瞪着我。
“你給我閉嘴！”
娘看了我一眼，渾濁的眼睛一轉，突然拉住了暴怒的爹。
“好了老頭子，少說幾句，這可是在皇宮。”
隨後看向我時，那臉上又換上熟悉的諂媚。
“硯兒啊，你入宮也有十八年了，見過太後嗎？她有什麼喜歡的趕緊和你大哥說說，往後你大哥才好送禮。”
林清玄嗤笑一聲。
“就他？你看他那個窮酸樣，怎麼可能會見着太後！”
我漫不經心的笑了笑。
“是嗎？那可真是出乎你的意料了，太後我不僅見過，還負責伺候她呢！”
3
林清玄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
“怎麼可能！”
林明恪也鄙夷的笑了一聲。
“好了弟弟，你不用假裝自己過得很好。你要是真在太後身邊伺候，怎麼可能穿的是這樣的太監服飾？”
“再說了，誰不知道太後身邊只有一個安公公幫她做事？”
“就算你真的見過太後，可能也就是遠遠看見過幾眼吧？”
沒等我反駁，林清玄已經毫不留情嘲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哥哥，你要打腫臉充胖子，也裝得像一點好吧？”
“真是招人笑！”
我只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你要是知道我每天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太後，可不得氣死！
林清玄眯着眼打量我一陣，厭惡的皺起眉頭，隨後擔憂的對爹娘說：
“爹娘，這罪臣臉和我長的如此相像，萬一被人發覺，順藤摸瓜查出當年的事怎麼辦？”
娘聽完臉色煞白，急得不行。
“沒錯，要是被查出，到時候我們林家就完了！”
爹也冷了臉。
“這件事絕不能被查出！”
說完，他眼裏竟閃過一絲殺意！
我心裏一驚，轉身就想跑。
林明恪眼疾手快，一把把我抱住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掙脫，奈何力氣懸殊過大，累得氣喘籲籲，還是沒能掙脫。
林清玄笑意吟吟的上前，直接給了我的臉一巴掌！
我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氣死我了！連太後都不敢這麼打我！
我正要破口大罵，被娘拿出髒得看不出顏色的手帕一把塞進我嘴裏。
嗚嗚嗚嗚嗚！
爹不客氣的拽住我的手臂往隱蔽的地方拖，嘴裏還咒罵道：
“你還想跑？還敢亂叫引人來？”
直到把我拖進假山，林清玄又猙笑着上前。
他的手裏，拿着尖銳的小刀。
“哥哥，你也別怪我心狠，誰讓你一個醃臢太監，竟敢和我長得相像！”
“我未來可是位高權重的朝廷命官，你有什麼資格和我長得像！”
說完，他拿着刀就朝我的臉劃來！
我急得腳用力一蹬，躲過林清玄的刀。
手險些脫臼才從林明恪的壓制下掙脫出來，我顧不上疼，一把拿掉嘴裏髒兮兮的手帕，拿出一個令牌，高聲道：
“大膽！我可是太後身邊的人！”
幾人的動作一滯，空氣陷入沉默。
“噗嗤！”
林清玄毫不掩飾的嗤笑起來。
“哈哈哈，你拿個破令牌嚇唬誰呢？！”
林明恪也嗤笑一聲。
“宮裏的人誰沒有一塊屬於自己的身份令牌，你拿出來能使喚得動誰？”
一開始被嚇住的爹娘和林明恪也很快回過神，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瘋子。
我撿起石頭握在手中，盡量保持鎮定。
“你們可想好了，要是傷了我，太後不會放過你們！”
林清玄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哈哈哈，我的傻哥哥，你現在說的要是你的好幹爹，我們可能還會信，你說你是太後身邊的人，誰會信啊？”
看着眼前這四人絲毫沒有被震懾住的樣子，我的心裏止不住的後悔。
早知道我當初就應該多學點功夫，也不至於被他們堵着毫無還手之力。
偏偏附近巡邏的侍衛都去宴會那邊了，我真是想叫個人來幫我都叫不到。
林明恪從林清玄手上接過刀，看着我的眼神陰沉沉的。
“弟弟，我們也是爲了林家的百年大業着想，等我官至宰相，林家成爲權貴大家，林家後人會記得你的付出的。”
“所以，你就別掙扎了，劃花你的臉讓我們沒有後顧之憂，爲林家犧牲，是你的榮幸！”
說完，他一步步朝我走來，我把手裏的石頭朝他丟去，轉身就跑！
沒想到身後是池塘，我不慎跌了進去。
“救命！救......”
我不會鳧水，和他們對峙又失了力氣，沒多久就快沉下池底。
朦朧中，我看到林清玄一把抓住爹娘想上前的手。
“爹，娘，是他自己摔進去的！”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禍害，不如趁此機會......”
4
我的心裏越發着急。
爹娘明顯被他說動，臉上猶豫幾秒，隨後徹底被陰狠代替，冷眼站在岸邊看我漸漸下沉。
閉眼之前，是四人冷眼旁觀甚至帶着期待的眼神。
“噗通！”
滿心恨意之下，有人入了水，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上拖。
撕心裂肺的咳嗽許久，嗆進去的水被咳出來，我終於呼吸到空氣。
救我上岸的人把我丟在岸邊，後退幾步打量着林家人。
林家人見我沒死成，還被外人救了上來，內心大駭，面色蒼白，卻強撐着鎮定上前來。
林明恪擺出一幅威嚴的樣子開口：
“你是何人？我可是新科狀元，見到我，還不跪下？”
我終於從窒息中緩過神來，也抬起頭想看看是何人救了我。
抬眼的瞬間，那侍衛對上我的眼，驀然瞪大眼睛，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身後的林明恪原本還有些忐忑，看到此景，鬆了口氣，得意的哼了一聲。
“算你識相！我們一家人入宮赴宴，看到這小太監落水，奈何沒人會鳧水，幸好你路過救了他一命。”
我聽得只想跳起來抽他兩巴掌！
明明是他們想害死我，現在倒忙着把自己摘幹淨！
林明恪裝腔作勢完，低下頭來打算威脅我。
“我警告你......”
他話還沒說完，一旁跪着的侍衛手上的匕首已經抵上了他的脖子。
林明恪怒不可遏，對上侍衛帶着殺意的眼神，到嘴的訓斥被咽了回去。
身後的爹娘和林清玄要沖上來，被侍衛一個眼神瞪得不敢開口。
林明恪臉色鐵青。
“我可是狀元！你敢殺我？”
侍衛聽了這話，並不害怕，只恭敬的看向我，看到我臉頰紅腫，看向林明恪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殺意。
林明恪見侍衛對他的身份毫不害怕，氣得臉都紅了，礙於脖子上的刀才沒輕舉妄動。
我鬆了口氣。
我想起來了，此人是太後的護衛，從前毒啞自己也不願背叛太後，很得太後重用。
她肯定也是認出了我的身份。
見侍衛如此緊張我，身後的林清玄帶着看穿一切的自信開口：
“這就是你傍上的人吧？”
“還不快讓她放開大哥！”
身後的爹娘急得都快站不住。
娘聲音裏都是顫抖：
“你個逆子，還不快讓人放開明恪！傷了我的明恪，你承擔得起嗎？”
林明恪強撐着鎮定開口：
“只要你對今天的事守口如瓶，我可以放你們一馬，不在太後面前告發你們！”
我剛要吩咐侍衛先給這聒噪的幾人來一刀，旁邊就傳出一道威嚴的聲音：
“林狀元想和哀家告發誰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