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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媽媽蓋被子時,她肚子卻突然開始陣痛。
醫生診斷爲臍帶繞頸,胎兒可能窒息而亡。
向來溫和的爸爸,卻發了狠將我拖拽着想送去爺爺奶奶那反省。
我扒着車門拉媽媽,哭得撕心裂肺:“我只是怕媽媽冷,不是故意的!”
可在爸爸的堅持下,往日最疼愛我的媽媽點頭答應了。
他們忘了,忘了我才五歲。
忘了爺爺奶奶從不喜歡我這個“賠錢貨”。
更忘了爺爺奶奶患有嚴重的健忘症。
而我就這樣,被所有人遺忘在冰冷的地窖裏,慢慢閉上眼睛。
——
車門“砰”地關上,也關上了我熟悉的、溫暖的世界。
鄉下比城裏冷得多。
爺爺奶奶笑的慈祥,滿口保證會帶好我。
可爸爸車一走。
他們轉身第一句就是:“賠錢貨來了。”
爺爺哼了一聲。
“你媽馬上要生兒子了,沒人要你了。”
“你們騙人!”我忍住眼淚。
“媽媽最愛的是我!”
“還敢頂嘴!”
奶奶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丫頭片子就是沒教養!”
我被他們擰着耳朵,罰進冷凍地窖整理年貨。
我順着木梯往下爬,裏面黑漆漆。
只有入口處的一點光亮。
讓我看清地面結了厚厚的冰。
我正費力挪動一筐土豆時。
頭頂突然傳來“哐當”一聲。
四周瞬間一片漆黑,徹骨的寒冷包裹上來。
我慌了,撲到梯子邊用力拍打木蓋。
“我還在裏面!開門!”
拍打聲在狹小黑暗的地窖裏發出空洞的回響。
隱約的,地面傳來奶奶冷硬的聲音:
“......既然你媽沒教你規矩。”
“......那就待下面好好冷靜冷靜!”
“不......不要!”
我用盡全身力氣哭喊。
牙齒開始打顫,寒氣鑽進單薄的衣褲。
“星星錯了!”
“星星再也不頂嘴了!”
我聽見他們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不......”
劇烈的恐慌籠罩着我。
“不要走......回來啊!”
但卻沒控制住平衡,從木梯上摔了下來。
後腦勺狠狠砸在冰地。
我感覺自己的後腦勺好疼。
比剛才媽媽推我時還疼。
我想喊救命。
但卻被凍的發不出聲音。
我動彈不得,但我的手摸到了溼溼、熱熱的水。
後來我才知道那叫血。
就在我絕望時,我聽見外面傳來動靜。
我瞬間燃起希望。
一定是爺爺奶奶準備放我出來了。
我以後再也不說他們壞話了。
很快,爺爺奶奶的對話傳了進來。奶奶的聲音帶着責怪:
“那丫頭跑哪兒野去了?”
爺爺的聲音含糊:
“管她呢,估計去哪兒玩了。”
我意識到他們健忘症發作了。
我急得使勁用手砸冰地。
但嗓子卻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他們年紀大耳背,就更不可能聽見了。好在奶奶又想起了我。
朝着地窖喊了兩聲我的名字。我想要挪動一下身體,卻怎麼也動不了。
我的小胳膊小腿被凍僵了。就連腦袋都開始有點昏沉。見沒人回應,奶奶不耐煩地罵道:“丫頭片子好大的脾氣,說幾句就受不住亂跑!”“行了行了,現在的小孩都這樣,等晚上她就自己回來了。”
“你不是還要給咱們親孫子做衣服嗎?”
“說今天已經生了,搞快點。”
“要不是看在她懷我寶貝孫子的份上。”
“我才不願意給她帶這個賠錢貨。”
“你看孫子還沒出生,就把賠錢貨扔過來,她自己也討厭死這女兒了。”
腳步聲再次漸漸遠去。
原來沒有人期待我。
原來我這麼讓人討厭。
我真是個壞小孩。
黑暗裏,我好像又看見媽媽笑着朝我張開懷抱:
“星星,來媽媽這兒,你永遠是媽媽的驕傲。”
爸爸也說:“星星是我們最愛的公主。”
我拼命朝那光亮伸手,卻只抓到刺骨的空氣。
意識越來越模糊......
最後一點光,也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