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天色最暗的時候,桃源城的居民大多還在沉睡,但城主府內燈火通明。
田沐站在後院花園裏,手中舉着一盞特制的燈籠——燈罩經過改造,可以讓光線聚焦成束,照亮地面上的痕跡。柳如煙蹲在他身邊,仔細檢查着青石板上的每一寸。
“這裏有腳印。”柳如煙指着石板上幾乎看不見的痕跡,“很輕,但能看出來是兩個人的。一個腳印重些,一個很輕...阿依莎應該是被帶走的,不是自願離開。”
田沐的心沉了下去。他俯身細看,那些腳印確實朝着花園東北角的圍牆延伸,在牆角處消失了。
“翻牆走的。”他抬頭看着兩丈高的圍牆,“能帶着一個人翻過去,輕功不弱。”
“影樓的人?”柳如煙聲音發顫。
“可能,也可能不是。”田沐站起身,環顧四周,“但有一點很奇怪——如果真是影樓抓人,爲什麼不在房間裏動手?非要把人引到花園來?”
柳如煙一愣:“你是說...”
“阿依莎可能發現了什麼,所以才來花園查看。”田沐順着腳印的方向走到牆角,手指在牆上摸索,“然後在這裏被人截住,或者...自己翻牆出去了。”
他摸到一塊鬆動的磚石,輕輕一按,牆內傳來輕微的機括轉動聲。一塊約三尺見方的牆面向內凹陷,露出後面的密道入口。
柳如煙倒吸一口涼氣:“這裏怎麼會有密道?”
“我建的。”田沐淡淡道,“三年前建城時,我讓工匠在城主府各處都留了暗道,爲的是萬一城破,有個逃生的路。但這條...應該是被改過了。”
他舉起燈籠照向密道內部。石階向下延伸,牆壁上長滿青苔,空氣中有股黴味,顯然很久沒人走過了。但地面的灰塵上,有新鮮的腳印。
“追。”田沐毫不猶豫地踏入密道。
柳如煙緊隨其後。
密道不長,約莫走了百來步就到了盡頭——一扇厚重的石門。門上沒有鎖,只有一個簡單的卡榫機關。田沐扳動機關,石門無聲地滑開。
外面,是桃源城南區的一條小巷。
巷子裏空無一人,但青石板路上,有兩行溼漉漉的腳印——是露水沾溼鞋底留下的。腳印朝着城南方向延伸,很快就消失在主街的轉角。
“城南...”田沐皺眉,“那邊是居民區,人多眼雜,不是藏人的好地方。除非...”
“除非有內應接應。”柳如煙接口道,眼中閃過寒光,“城主,您說北漠在城裏還有內應,會不會是他們?”
田沐沒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從腳印旁的泥濘裏撿起一樣東西——一片淡藍色的布料,邊緣有精致的刺繡。
“這是阿依莎衣服上的。”柳如煙認出布料,“她今天穿的就是這件,我幫她梳頭時見過這個花紋。”
布料是被撕下來的,邊緣不整齊,像是掙扎時被勾破的。
“她在反抗。”田沐握緊布料,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走,順着腳印追。”
兩人沿着腳印一路追蹤,穿過了大半個城南區。腳印時斷時續,顯然對方很小心,盡量走在不易留痕的地方。但田沐的追蹤術是跟一個老獵戶學的,加上他那被害妄想症帶來的超常細心,硬是沒有跟丟。
最終,腳印消失在城南一處廢棄的染坊外。
染坊已經荒廢多年,門窗破損,院子裏長滿荒草。但田沐注意到,主屋的門虛掩着,門軸上有新抹的油——荒廢的地方不會有人來上油。
“小心。”他壓低聲音,示意柳如煙守在門外,自己則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入。
屋內很暗,彌漫着染料和黴味混合的怪味。月光透過破窗照進來,勉強能看清屋內的陳設——幾個傾倒的大染缸,散落的木架,還有...
牆角有個人影。
田沐心中一震,快步上前。
是阿依莎。
她靠牆坐着,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身上那件淡藍色長裙被撕破了幾處,露出裏面的白色中衣。頭發散亂,額頭上有一塊青紫。
“阿依莎!”田沐蹲下身,輕輕拍她的臉。
阿依莎睫毛顫動,緩緩睜開眼。看到田沐,她先是一愣,隨即淚水涌出:“城主...我...”
“別說話,先檢查傷勢。”田沐一邊說,一邊快速檢查她的身體。除了額頭上的淤青和幾處擦傷,沒有致命傷,也沒有中毒跡象。
柳如煙也沖了進來,看到阿依莎沒事,長舒一口氣:“謝天謝地...是誰抓的你?”
阿依莎搖搖頭,聲音虛弱:“不是抓...是我自己來的。”
“什麼?”田沐和柳如煙都是一愣。
“我...我做了個夢。”阿依莎眼中閃過恐懼,“夢到有人打開了地脈之門,然後...然後整個桃源城都塌了,所有人都死了。我醒來後,越想越怕,就想起父王說過,地脈之門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我這裏,另一把...在影樓手裏。”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父王還說,如果兩把鑰匙同時使用,會喚醒地脈中沉睡的東西。那東西...不是凡人能掌控的。所以我必須找到另一把鑰匙,毀了它。”
田沐皺眉:“所以你就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你怎麼知道鑰匙在這裏?”
“我不確定。”阿依莎苦笑,“但父王臨終前告訴我,如果另一把鑰匙現世,會與我這把產生共鳴。昨晚在花園裏,我感覺到...這裏有回應。”
她說着,從懷中取出那枚碧綠色的鑰匙玉佩。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仔細看,那光芒確實在有節奏地閃爍,像是心跳。
“共鳴?”田沐接過玉佩,果然感覺到玉佩在微微發熱,光芒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
柳如煙也湊過來看:“難道另一把鑰匙真的在這裏?”
“找找看。”田沐站起身,舉着玉佩在屋裏走動。
當他們走到一個傾倒的染缸旁時,玉佩的光芒突然變得刺眼,熱度也急劇升高。
“在這裏!”田沐示意柳如煙幫忙,兩人合力將染缸挪開。
染缸下,是一個半埋在地裏的鐵盒。盒子不大,但很重,表面鏽跡斑斑,鎖孔處卻是嶄新的——顯然最近有人打開過。
田沐用刀撬開鐵盒。
盒子裏鋪着紅色的絨布,絨布上,靜靜地躺着一枚赤紅色的鑰匙玉佩。造型和阿依莎那枚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同,而且...更精致,邊緣刻着細密的符文。
“就是它。”阿依莎掙扎着站起來,看着那枚赤紅玉佩,眼中充滿恐懼,“影樓的那把...他們果然找到了。”
田沐沒有立刻去拿玉佩,而是仔細觀察盒子內部。絨布下還有東西——一張疊得很小的羊皮紙。
他取出羊皮紙展開,上面用朱砂畫着一幅復雜的地圖。地圖中央標注着桃源城,周圍有七處標記,連成北鬥七星的形狀。每處標記旁都有文字,但寫的不是漢字,也不是龜茲文,而是一種更古老的文字。
“這是...上古符文?”柳如煙辨認片刻,不確定地說,“影樓的秘典裏有類似的文字,但我也只認得幾個。”
阿依莎湊近看了看,臉色更加蒼白:“這是...地脈封印圖。父王說過,天下有七處地脈封印點,桃源城是其中之一。這七處封印相互關聯,如果一處被破壞,其他六處也會受影響。”
她指着地圖上桃源城的位置:“這裏寫着...‘鎮西南,鎖幽冥,啓之則山河傾覆’。”
“什麼意思?”田沐問。
“意思是,桃源城下的地脈封印着某種...很危險的東西。一旦打開,不僅桃源城會毀滅,整個西南地區都會遭殃。”阿依莎聲音顫抖,“影樓要的,就是這東西。”
柳如煙不解:“他們要毀掉西南?”
“不,他們要控制它。”阿依莎搖頭,“父王說,地脈之力可以改天換地,也能讓人擁有超凡的力量。影樓樓主...可能是想成神。”
成神。
這兩個字在寂靜的屋裏回蕩,帶着一種荒誕又恐怖的意味。
田沐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成神?有意思。那我就讓他成鬼。”
他小心地取出那枚赤紅玉佩,又從阿依莎手裏接過碧綠玉佩。兩枚玉佩放在一起,光芒交織,竟發出輕微的共鳴聲,像是某種呼喚。
“這兩把鑰匙,不能落在任何人手裏。”田沐看着阿依莎,“你能毀了它們嗎?”
阿依莎猶豫了一下:“可以,但需要特殊的方法。普通的刀劍火焚都沒用,必須用...地脈之力摧毀地脈之鑰。”
“也就是說,得先打開地脈之門,才能毀了鑰匙?”田沐皺眉,“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所以父王才說這是無解之局。”阿依莎苦笑,“要麼永遠封印,要麼打開後冒險摧毀。但打開的風險太大了,萬一失控...”
“那就永遠封印。”田沐當機立斷,“把這兩把鑰匙分開藏起來,藏到沒人能找到的地方。”
他正要將玉佩分開,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田城主,這麼好的東西,獨吞不太好吧?”
三人同時轉頭。
門被推開,走進來三個人。爲首的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面容清癯,三縷長須,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衣,看起來像個教書先生。但他那雙眼睛,銳利如鷹,掃過時讓人心底發寒。
他身後跟着兩個人,一個正是之前在地牢石室裏出現過的黑衣女子,另一個則是...李墨言!
“李大人在此,看來是早就等着我們了?”田沐眯起眼睛,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刀。
李墨言苦笑:“田城主莫怪,本官也是身不由己。”他指了指那灰衣中年人,“這位是影樓樓主座下左使,秦先生。樓主有令,要取地脈之鑰,本官...不得不配合。”
“朝廷和影樓勾結?”田沐冷笑,“李大人,你這官當得可真夠威風的。”
“不是勾結,是交易。”秦先生開口,聲音溫和,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朝廷要西南安定,影樓要地脈之鑰。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他看向阿依莎手中的玉佩:“阿依莎公主,令尊龜茲王與我主上有舊,曾約定共同守護地脈秘密。如今龜茲已亡,這守護之責,當由我影樓接替。還請公主交出鑰匙,免動幹戈。”
阿依莎握緊玉佩,咬牙道:“父王從未提過與影樓有約!你們殺害我王兄,屠戮我子民,還有臉提舊約?”
秦先生嘆息:“龜茲之禍,實乃北漠所爲,與我影樓無關。公主若不信,可隨我去見樓主,當面問清。”
“去了還能回來嗎?”田沐擋在阿依莎身前,“秦先生,明人不說暗話。鑰匙在我手裏,想要,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秦先生笑了:“田城主,我知道你武功不弱,城防嚴密。但今日我只帶兩人前來,自然有把握。你且看看,外面是誰?”
田沐心中一凜,透過破窗看向屋外。
院子裏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人,全是黑衣蒙面的影衛,粗略一數,至少有三十個。更遠處,街巷中隱約還有更多人影晃動。
“爲了兩把鑰匙,出動這麼多人手,影樓還真是看得起我。”田沐嘴上說着,腦子飛快運轉。
硬拼肯定不行,對方人多勢衆,而且秦先生敢親自來,武功絕對不低。逃?帶着受傷的阿依莎和柳如煙,也逃不遠。
只能智取。
“鑰匙可以給你。”田沐突然說,“但有個條件。”
“哦?田城主請講。”秦先生好整以暇。
“我要見影樓樓主。”田沐盯着他,“當面談。”
秦先生一愣,隨即搖頭:“樓主不見外人。”
“那就沒得談了。”田沐舉起兩枚玉佩,“我現在就把它們毀了。雖然不知道方法,但試試總沒錯,萬一成功了呢?”
他作勢要將玉佩相撞。
“住手!”秦先生臉色微變,“田城主,你可知道毀掉鑰匙的後果?”
“什麼後果?”
“地脈之力失控,首先遭殃的就是桃源城。”秦先生沉聲道,“到時山崩地裂,整座城都會塌陷,三千居民無一能幸免。田城主,你忍心嗎?”
田沐心中一沉。他是在虛張聲勢,但對方說的可能是真的。
“那你說怎麼辦?”他反問。
秦先生沉吟片刻:“這樣吧,鑰匙你留着,但阿依莎公主必須跟我走。樓主想見她,有些事...只有她能解答。”
“不行!”田沐和柳如煙同時拒絕。
“那就沒得商量了。”秦先生嘆了口氣,抬手示意。
影衛們緩緩逼近。
氣氛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鑼聲。
“走水了!走水了!”
“糧倉失火了!”
衆人一愣,轉頭看向聲音來源。只見城北方向,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調虎離山?”秦先生皺眉,“田城主,你以爲這點小把戲能騙過我?”
“不是我幹的。”田沐也是一頭霧水。
但緊接着,城南、城西也相繼傳來喊聲。
“南門有敵襲!”
“西門發現北漠殘兵!”
整個桃源城突然亂了起來。
秦先生臉色終於變了。他深深看了田沐一眼:“田城主好手段。今日暫且作罷,但鑰匙之事,不會就這麼算了。我們還會再見。”
說完,他一揮手,影衛們如潮水般退去,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李墨言卻沒走。他苦笑着對田沐拱拱手:“田城主,今日之事,實非本官所願。但聖命難違,地脈之鑰關系重大,朝廷必須掌控。還請城主三思。”
他也轉身離開。
屋裏只剩下田沐三人。
“剛才的火和敵襲...”柳如煙疑惑。
“是趙鐵柱。”田沐鬆了口氣,“我進密道前,給他留了暗號,如果寅時三刻我沒回去,就制造混亂接應。他做得不錯。”
他扶起阿依莎:“能走嗎?”
“能。”阿依莎點頭,但腳步虛浮。
柳如煙扶住她另一邊。三人快步離開染坊,朝城主府方向返回。
路上,田沐一直在思考。
影樓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地脈之鑰,或者說,要打開地脈之門。朝廷也在覬覦,但態度曖昧,既想掌控又怕失控。
而阿依莎...是關鍵。
“阿依莎,”他輕聲問,“你父王有沒有說過,如果地脈之門真的打開,會怎樣?”
阿依莎沉默許久,才緩緩道:“父王說...那裏面封着的,不是寶物,也不是力量,而是...罪孽。上古時期,有邪魔爲禍人間,被仙人鎮壓於地脈之中。鑰匙,就是封印的鎖。打開門,就是釋放邪魔。”
田沐腳步一頓。
邪魔?
這故事越來越像神話傳說了。
但聯想到影樓樓主“成神”的野心,也許...那不是神話?
“如果真是邪魔,”柳如煙突然說,“影樓樓主爲什麼要釋放它?他就不怕被反噬?”
“也許他有控制的方法。”阿依莎低聲道,“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裏面是什麼,只是被傳說中的力量蒙蔽了雙眼。”
三人回到城主府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趙鐵柱正在門口焦急等待,看到他們,大喜過望:“城主!您沒事吧?剛才...”
“幹得好。”田沐拍拍他的肩,“傷亡如何?”
“沒人傷亡,就是燒了幾個草垛,虛張聲勢而已。”趙鐵柱咧嘴笑道,“北漠殘兵也是假的,我讓幾個兄弟穿着北漠衣服在城外晃了晃。”
“聰明。”田沐贊許,隨即正色道,“從現在起,全城進入最高警戒。影樓不會善罷甘休,朝廷那邊...也要防備。”
他看向阿依莎:“你就住在我的院子裏,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半步。如煙,你負責保護她。”
“是。”柳如煙鄭重應下。
阿依莎卻搖頭:“城主,這樣不是辦法。只要我在城裏,他們就會來。不如...讓我離開吧。我帶着鑰匙遠走高飛,他們就不會再騷擾桃源城了。”
“胡說什麼!”田沐瞪眼,“你是我桃源城的居民,我要是連你都保護不了,還當什麼城主?”
他頓了頓,聲音軟了些:“再說了,你現在離開,等於羊入虎口。影樓和朝廷的人肯定在城外守着,你一出去就會被抓。”
阿依莎眼中含淚:“可是...”
“沒有可是。”田沐斬釘截鐵,“鑰匙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們先去休息,我需要...好好想想。”
他獨自走進書房,關上門。
窗外,晨光已經照亮了天際。
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危機不僅沒有解除,反而更加復雜。
影樓、朝廷、地脈、邪魔、鑰匙...
田沐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兩枚光芒交織的玉佩,頭一次感到力不從心。
他擅長防御,擅長算計,擅長以小博大。
但面對這種近乎神話的謎團,他的那些手段,還管用嗎?
“主人。”月兒不知何時進來,端着一碗熱粥,“您一夜沒睡了。”
田沐接過粥,卻沒喝,只是看着碗裏升騰的熱氣。
“月兒,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必須在一個人的命和三千人的命之間做選擇,我該怎麼選?”
月兒沉默片刻:“主人,您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哦?什麼答案?”
“您會選三千人。”月兒輕聲說,“因爲您是城主,這是您的責任。但選完之後,您會用自己的命,去換那個人的命。”
田沐一愣,隨即笑了:“你倒是了解我。”
他端起粥,一飲而盡。
熱粥下肚,暖意從胃裏擴散到全身,驅散了夜的寒意。
“去把星兒叫來。”他放下碗,“還有,讓鐵柱加強城防,特別是地下。我懷疑...影樓不止一條密道能進城。”
“是。”
月兒離開後,田沐重新拿起那兩枚玉佩。
碧綠和赤紅的光芒交織,像是在訴說着千年前的秘密。
他想起秦先生的話,想起李墨言的眼神,想起阿依莎的恐懼。
鑰匙...
地脈...
邪魔...
“管你是什麼妖魔鬼怪,”田沐喃喃自語,“在我的地盤上,就得按我的規矩來。”
他將兩枚玉佩分開,分別裝進兩個特制的鐵盒裏。鐵盒內壁刻着復雜的紋路,是某種隔絕能量的陣法——這是他根據現代電磁屏蔽原理設計的,雖然不知道對“地脈之力”有沒有用,但聊勝於無。
“既然不能毀,也不能用,那就藏起來。”他把鐵盒鎖好,“藏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但哪裏是絕對安全的呢?
田沐環顧書房,目光最終落在那盆桃源城微縮模型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笑了,心中有了主意。
......
兩個時辰後,桃源城中央廣場。
田沐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面對全城居民。
經過昨夜的血戰和今晨的混亂,居民們臉上都帶着疲憊和不安。但當他們看到城主時,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各位!”田沐舉起擴音筒,“昨夜,北漠狼衛軍來襲,被我們擊退!今晨,又有宵小之輩意圖作亂,也被我們挫敗!”
台下響起歡呼聲。
田沐等歡呼聲平息,繼續道:“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的城牆堅固,我們的守衛英勇,我們的桃源城,是打不垮的!”
又是一陣歡呼。
“但是!”田沐話鋒一轉,“我們不能因此驕傲自滿!敵人不會善罷甘休,他們還會再來!所以從今天起,桃源城進入戰備狀態!”
他宣布了一系列措施:增加巡邏,加強訓練,儲備物資,甚至...在城內挖掘新的防御工事。
“爲什麼要挖工事?”有人問。
“因爲我們要防備的,不只是城外的敵人。”田沐意味深長地說,“還有城內的老鼠。有些密道暗道,是時候填平了。”
台下的李墨言聽到這話,眼神微動。
秦先生如果還在城裏,應該也能聽到。
田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打草驚蛇,逼他們現身。
演講結束後,田沐走下高台,趙鐵柱立刻迎上來。
“城主,按您的吩咐,已經派人在全城搜查密道。”他低聲道,“果然發現了三處,都是新挖的,應該是影樓的手筆。”
“填平。”田沐簡短下令,“另外,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趙鐵柱從懷中取出一張地圖,“按您的要求,在城下五十丈深處,挖了個密室。入口只有咱們幾個知道。”
“很好。”田沐點頭,“今晚子時,把東西放進去。”
“是。”
兩人正說着,柳如煙匆匆走來,神色凝重。
“城主,阿依莎姑娘...又做噩夢了。她說夢到地脈之門被打開,裏面...爬出了什麼東西。”
田沐心中一凜:“什麼東西?”
“她說...像人,又不像人。”柳如煙聲音發顫,“渾身漆黑,沒有五官,但能吞噬一切。所過之處,草木枯萎,土地龜裂,人...都變成了幹屍。”
田沐沉默良久。
“讓她好好休息,我會想辦法。”他頓了頓,“另外,派人去查查,桃源城建城之前,這裏發生過什麼。傳說、怪談、歷史記載...什麼都行。”
“您懷疑...”
“我懷疑,阿依莎的夢,不是空穴來風。”田沐望向遠方的城牆,“也許千年前,這裏真的發生過什麼。”
......
深夜,子時。
田沐獨自一人,提着燈籠,走進城主府地下深處的一條密道。
這條密道是他三年前秘密修建的,連月兒和星兒都不知道。密道盡頭,是一間石室,石室中央,放着一個青銅鼎。
鼎內,裝着那兩枚玉佩。
田沐站在鼎前,看着光芒交織的玉佩,深吸一口氣。
“我不知道你們聽不聽得懂,”他對着玉佩說,“但我要告訴你們——只要我田沐還活着一天,就不會讓你們落到惡人手裏。”
他蓋上鼎蓋,又在石室周圍布下重重機關。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離開。
走出密道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而田沐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
影樓、朝廷、北漠、甚至可能還有別的勢力...
都會來。
但他不怕。
因爲這裏是桃源城。
他的城。
他的家。
誰想破壞,就得先踏過他的屍體。
田沐握緊腰間的刀,眼中閃過堅定的光。
“來吧,讓我看看,你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