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給楚家的廚房罩上一層金黃。
各家各戶正用鏟與鍋，碰撞出家屬院獨有的交響樂。
喬晞卻蹲在窗戶改造的爐灶底下，手裏拿着火柴，望着大N倍的木柴發愁。
這小玩意，確定能把點火做飯？
楚烽進門沒聽見廚房裏有動靜，放下手裏的網兜便問：
“喬晞和思曼都不在？”
正給年年和歲歲分零食的田秀娥沖他努了努嘴，見他要往廚房去，忙招手道：
“不是幫人頂班嗎？怎麼回得這麼早？”
“算了！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廚房裏的喬晞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往門邊蹭了蹭，豎起耳朵。
外面的田秀娥拍了拍年年：
“帶妹妹去房間裏玩，奶奶跟你爸說點事。”
等兩小只乖乖進屋關好房間，楚烽也在她身邊坐下。
她才刻意壓低了聲音，把林寶珍上門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而後一把揪住楚烽的耳朵：
“給我老實交代，怎麼招惹上林寶珍的？”
喬晞聽不太清楚，又往門邊再蹭了蹭。
楚烽眼尾掃過她露出的一抹橙紅。
無奈地看向自家老娘，用正常的音量回答：
“沒招，在廠裏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過。”
這下田秀娥真用了力氣。
聲音也壓不下去了：
“喊這麼大聲幹什麼？”
“沒招？沒招她跑到我們家來獻什麼殷勤？”
“我警告你，搞破鞋是要被天打雷霹、讓人戳脊梁骨的！”
“你媽我拉扯大你們兄弟幾個，可不想清福沒享成，倒讓人看了笑話。”
她也不怕喬晞聽到。
能給喬晞敲敲警鍾更好，免得動不動把離婚掛在嘴邊，搞得離婚多容易似的。
老實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楚烽打從十八歲入伍，就沒再被揪過耳朵。
這會兒讓田秀娥扯得歪着半邊身子，想到還有個喬晞在聽牆角，感覺渾身哪哪兒都不舒服。
“知道了！我會嚴於律己！”
田秀娥這才滿意地收手。
“幹活兒去吧！”
“別指望那位千金小姐做飯，在廚房裏面磨蹭了一年多，半點動靜都沒搞出來。”
說着還故意伸長了脖子，沖廚房揚聲道：
“她有這份心，我們就該知足、感恩！~”
喬晞立馬往回挪。
拿出火柴劃拉了幾下，火沒見着，斷了。
好不容易點燃一根，什麼也沒來得及燒，又熄了。
楚烽伸出右手道：
“給我吧！”
他只穿了件打底的棉背心，肌肉被金紅的夕陽勾勒成如繃緊的弓弦，充滿蓄勢待發又令人心悸的力量。
喬晞手比腦子快，乖乖地把火柴盒放進他的掌心。
看見掌心上有一條深深的勒痕。
“你受傷了？”
楚烽順着她的視線掃了一眼，握緊拳在她身邊蹲下。
狀似無意地回答：
“沒事，昨晚不小心弄的？”
昨晚？
喬晞很自然地就想到澡堂。
她確認自己鎖了門，也看到了楚烽扶她時，迅速扔到地上的鐵絲。
“謝謝啊！”
“不然你教我升火吧？說要照顧阿姨和年年，卻什麼也沒幹，不合適。”
可她不知道。
夕陽不只給了楚烽偏愛，更把她的淺笑映得更加明媚動人。
一陣涼風吹來，鬢邊的碎發調皮地爬上她的臉。
楚烽別過頭，抓過一張廢紙遞給她。
“揉成團，沾點火油……”
楚思曼的嚷嚷聲驟然由遠及近。
“媽，媽！大哥回來沒有？”
“我跟你說，我在喬晞後面觀察了一下午，她還真是死性不改！”
“先跟個男的在電影院門口拉拉扯扯，然後跑去交通局，找她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媽，不知道說了什麼。”
“出來後，又跟另外一個男的躲在角落，兩個人都快粘上了，我真是沒眼看！”
她一氣說完。
廚房裏的楚烽掩下眼底情不自禁的探究，把遞紙的手往回收。
“還是我來吧。”
喬晞一把抓過那張紙揉成團，笑盈盈地歪着腦袋：
“不信我？”
“今天不是在醫院門口遇到楊柳了嗎？我讓她帶我找黑市票販子退錢去了，人家不願意退，我肯定得拉扯住人啊。”
“要不是你妹妹搞破壞，票販子那邊的錢都到手了。”
“不過，我養母答應後天還錢，先給你媽一部分，等我再抓到那個票販子，我就無債一身輕，不欠你家的啦。”
“哦對，那台彩電我媽說先幫我放着，她們不會動，到時候也一起還你。”
楚烽被她不小心蹭到的手臂，剛才還在微微發熱。
後面的話又帶走了那點僅存的溫度。
她就這麼想兩清、想離婚嗎？
“都隨你！”
楚烽悶悶地出聲回應。
喬晞卻站起身倚在了門邊，眼神涼涼地望着往嘴裏炫水和零食的楚思曼。
“看來我在電影院門口說得還不夠清楚，要不你把這段給你媽和你大哥詳細說說，讓他們替你分析分析？”
楚思曼嘴裏的零食差點直接噴出來。
灌了幾口水才順氣。
“喬晞？你怎麼會比我先到家？”
喬晞好心地跟她解釋：
“花錢坐車啊，四個輪子當然比兩條腿快。”
田秀娥提前被喬晞打過預防針，總算看到點她變好的希望。
對自家女兒一驚一乍、聽風就是雨的性子又了解。
本來覺得當面問，隨便誤會哪個，落了誰的面子都不好，才給楚思曼塞了零食，想背地裏再判斷。
可現在喬晞要對質，她作爲作爲大家長，自然得主持公道。
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頓了兩下：
“楚思曼，說吧，你在電影院看到的是什麼情況！”
提起電影院，楚思曼自知理虧。
囁嚅半晌沒出聲。
瞥見楚烽站在喬晞身後，突然梗直了脖子，真的詳細說了一遍。
一人分飾兩角演動作。
喬晞怕她太忙，善良地幫她做解說。
她怒瞪了喬晞一眼，又把喬晞懟路人、罵她的話也復述了十之八九。
田秀娥點了點頭：
“說的也沒錯！思曼，她也沒罵錯你。”
她激動得臉紅脖子粗：
“好！就算那個人真的是票販子，被我不小心放跑好了，我認！”
“去交通局找林家那官太太怎麼說？”
這題田秀娥會。
無奈地替喬晞答了。
“讓人還錢，時間約在後天。”
喬晞偏偏還補了一刀：
“你後天跟我一起去的時候，記得要寸步不離，跟到官太太的辦公室裏面哦。”
楚思曼緊咬着下唇。
眼神從田秀娥臉上掠過，又看向準備轉身的楚烽。
往地上猛跺一腳，眼眶發紅，帶着哽咽怒吼：
“你們都信她的話，不相信我是嗎？”
“上次她找了個男的，差點給大哥戴綠帽，今天兩個人又攪在一起了，躲在角落不知道商量什麼。”
“我問過的，那個男的叫陸振東，是交通局底下運輸公司的書記員，我還能把我問的人找出來作證。”
“喬晞，這件事你敢否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