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團長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裏帶着欣賞,也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她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雪玫啊,你的能力,團裏誰不清楚?身段、容貌、氣質,包括你對舞蹈的領悟和努力,都是頂尖的。說句實在話,你是天生就該站在舞台中央的人。”
她話鋒一轉,帶着幾分現實的無奈:“可這世界上的事,有時候光靠努力和能力,是不夠的。楊璐……她有人願意捧她,願意在她身上砸資源。這就是她的‘背景’。團裏也需要考慮這些現實因素,你明白嗎?”
“可是團長,舞蹈本身……”
“舞蹈本身是藝術,但支撐藝術走下去的,往往是藝術之外的東西。”王團長打斷她,臉色微微沉了下來,“雪玫,這件事已經定了,團裏有自己的考量。這次,就算了吧。”
那句“算了吧”,像一塊冰,瞬間砸在沈雪玫的心口,讓她所有爭取的言語都凍結了。她看着團長不容置疑的表情,知道再說什麼都是徒勞。一股深切的失望漫上心頭,讓她精心維持的鎮定幾乎潰散。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緒,指甲悄悄掐進了掌心。
王團長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終究有些不忍,語氣又軟了下來:“你也別太鑽牛角尖。下次,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優先考慮你。”她像是爲了彌補,又補充道:“對了,團裏今晚在‘雲頂薈’有個重要的交流活動,之前這類應酬一直沒讓你參加。既然你現在不用排練《月下霓裳》,這次就跟着一起去看看吧,多見見世面,對將來也有好處。”
沈雪玫張了張嘴,想拒絕。那種場合,她隱約知道意味着什麼。楊璐,便是在類似的場合裏,認識了那個能讓她取代自己的“金主”。
可看着團長那帶着一絲期許和不容拒絕的眼神,再想到自己此刻在團裏尷尬的處境,那拒絕的話在舌尖轉了幾圈,最終化作一個低低的:“……好,謝謝團長。”
夜晚的“雲頂薈”私人會所,坐落在北城最寸土寸金的地段,外觀並不張揚,內裏卻極盡奢華。金碧輝煌的大廳,流轉的水晶燈影,空氣裏彌漫着昂貴雪茄與香水混合的氣息。
沈雪玫跟着團長和團裏另外幾個容貌出衆的女孩一同下車,被身着旗袍的侍者引着,穿過迂回安靜的走廊,走向一個名爲“蘭亭”的私人宴客廳。同行的女孩們顯然都精心打扮過,眼神裏帶着緊張,也摻雜着一絲隱秘的期待。究竟是什麼樣的“交流活動”,大家心裏都門清。
團長在進門前一再低聲交代:“裏面的都是貴人,身份不一般,你們待會兒都機靈點,好好表現。”
宴客廳是中式風格,分前後兩進。前面是一個開闊的區域,鋪着厚厚的地毯,擺放着沙發組椅,更像一個高級的社交沙龍,隱約有悠揚的鋼琴聲傳來。後面則是用餐區,巨大的紅木圓桌彰顯着氣派。
這裏的人非富即貴,談吐衣着皆是不凡,而且都需要特定的邀請函才能進入。這是北城真正上流社會的縮影。
傅京硯自然有資格出現在任何類似的場合,甚至可能是座上賓。可這三年,他從未帶她踏入過這樣的圈子。一次都沒有。
沈雪玫看着眼前觥籌交錯、言笑晏晏的場景,心裏泛起一絲苦澀。或許,在他心裏,他們的關系,始終是見不得光的。他將她妥善地“藏”在那座精致的公寓裏,如同收藏一件美麗的瓷器,僅供私人賞玩。
她們一行人被引至用餐區。巨大的圓桌旁已經坐了幾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見到團長帶着幾個年輕靚麗的女孩進來,目光立刻聚焦過來,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像是在評估新到的、鮮活的獵物。
團長臉上堆起熟練的笑容,熱情地介紹起來:“李總,王總,張總……這都是我們團裏最出色的姑娘們,不僅舞跳得好,個個也都聰明懂事,日後有機會,還要多多提攜才好。”
一位肥頭大耳、腆着啤酒肚的李總,目光在幾個女孩身上掃了一圈,最後精準地定格在沈雪玫身上。她今天只穿着簡單的黑色連衣裙,未施粉黛的臉在璀璨燈下反而有種驚心動魄的幹淨美感,與周遭的浮華格格不入,卻愈發顯得突出。
李總眼睛一亮,端着酒杯就笑着走了過來,突顯着自己手腕上價值不菲的名表。
“這位小姐是?”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雪玫,語氣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興趣。
“這是我們團的台柱子,沈雪玫。”團長連忙介紹。
“沈小姐,幸會幸會。”李總伸出手,肥厚的手掌帶着溼熱的溫度,“鄙人李建明,做點地產生意。沈小姐真是……氣質非凡啊。”他話語裏的暗示幾乎不加掩飾。
沈雪玫忍着不適,與他輕輕一握,立刻想要抽回,卻被對方稍稍用力握了一下才鬆開。
“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拿到沈小姐的聯系方式?”李建明湊近一步,身上的酒氣和古龍水味道混合着撲面而來,“改天,我想單獨邀請沈小姐共進晚餐,好好‘欣賞’一下你的舞蹈藝術。”
他那句“欣賞”說得意味深長,周圍的幾個老總也發出心照不宣的低笑聲。
沈雪玫感到一陣反胃,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手指緊緊攥住了裙側。
燈光下,她的臉色有些發白,那雙向來清冷的眼眸裏,第一次在這些所謂的“貴人”面前,流露出了一絲清晰的抗拒與慌亂。
李建明見她這般反應,臉上的橫肉抽動了一下,緩緩撤回身子,那雙被肥肉擠壓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悅。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語氣帶着明顯的威脅:“沈小姐,我李某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本來看着你們團有點潛力,還想投點錢支持一下藝術。可你要是這麼不給面子,這投資嘛……恐怕就得再考慮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