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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這天,老伴王建國拿出五張自制刮刮樂,說是感恩大家一年的付出。
兒子刮出一只價值五千的魚竿,兒媳刮到了一盒貴價護膚品。
孫子刮出了一套限量版樂高積木。
就連我家的保姆林書婉都刮到了一件大牌羽絨服。
可當我興沖沖刮開刮刮樂,卻只刮出一雙五塊錢的洗碗手套。
王建國欲蓋彌彰地哈哈一笑:“都是隨機的,圖個樂呵!”
大家喜氣洋洋地慶祝新年,沒人注意我暗淡的眼神。
我壓下酸澀,忙前忙後做了一桌菜,可王建國卻把筷子一撇,指着我鼻子罵:
“都說了六六大順,你故意少包一個餃子是不是存心咒我死呢?”
兒子兒媳索要房產證無果,沒好氣地怨我。
“媽,你黃土都埋到脖子了,還把房產證捏這麼死幹嘛?”
“我們今年想換輛新車,你就把房子過戶給我們吧。”
就連孫子也嫌棄我的紅包太小。
“奶奶真小氣,婉婆婆都給了我幾萬,不想給就別裝大方。”
我苦笑一聲,他哪知道,那已是我養老賬戶裏最後一筆整錢。
最終,我被推搡出門“補買”餃子,摔在雪地裏時,我的心一下涼透了。
我爬起身,拿出手機發了個同城視頻:
“我叫劉翠花,今年元旦,我想給自己拼一家人吃頓團圓飯。”
......
視頻發出去後,零零散散來了幾個評論,有人笑我可憐。
“大過年的這樣對老人,這家人心是鐵打的?”
也有人罵我作秀。
“這麼大年紀了還玩網絡賣慘,戲真多,怕不是起號的吧?”
我站在小區樓下,甚至還能聽見家裏傳來的談笑聲。
手指凍得有些僵,我突然覺得自己這個舉動很傻。
大過年的,還有誰會像我一樣活得那麼失敗?
正準備關掉頁面時,一條私信跳了出來。
“阿姨,現在還能報名嗎?我帶面和餡來”
很快,又陸陸續續有人私信我。
“妹子,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養老院不給飯吃,能不能在你這借一頓,我沒牙,吃得少”
不到一小時,我竟湊齊了五個人。
他們有患癌被趕出家門的,有因爲被家暴逃跑的,還有沒買到票回家過年的。
我一個個給大家發完地址,轉身進了家。
推開門,屋裏暖氣撲面而來,我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老伴王建國坐在沙發上懶懶開口。
“回來了?餃子記得要六個六個煮,這樣吃才熱乎”
他眼皮都沒抬,更別說關心我感冒了。
兒子兒媳正給孫子喂飯,弄得一桌子狼藉。
林書婉張羅着椅子,桌子很寬,唯獨沒有我的位置。
我看着眼前這一家白眼狼,生起一股莫名的火氣。
“沒買”
兩個字說出來,家裏都安靜了。
這是我第一次駁斥王建國,他不敢置信地坐直身體,臉色沉下來:
“沒買?你出去一趟是逛大觀園去了?大過年的你想餓死誰?”
兒媳從廚房探出頭,陰陽怪氣:
“媽,你不會是爲了一個刮刮樂故意跟爸置氣吧?”
林書婉端着果盤從廚房走出來:
“翠花姐,我這就要說你了,一家人都空着肚子等你呢,你怎麼這麼自私?”
王建國狠狠瞪了我一眼:
“還是書婉懂事,知道體諒人,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我真是後悔娶了你這麼個婆娘。”
聽着熟悉的指責,許多被歲月塵封的回憶涌上心頭。
林書婉明面上是我家的保姆,其實比我更像這個家的女主人。
老伴年輕那會兒出了車禍,找遍了全村人都沒有人願意給他獻血,是我拿出一半積蓄求和老伴血型一樣的林書婉去救了他的命。
從此之後,老伴就把她當做救命恩人,一直不清不楚地黏糊着。
當時的女人對這種事情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老公回家就行。
我也不例外,這反而讓他們更加明目張膽起來。
我剛生下兒子那會兒想喝口熱乎的鯽魚湯,王建國皺着眉說麻煩,轉頭卻拎回來兩條活鯽魚,親自下廚熬了湯送去了林書婉家,就因爲她說了一句胃不舒服。
兒子十歲生日那年掉進河裏,林書婉哭着說家裏燈泡壞了,他二話沒說,扔下我們娘倆就走了。
不會遊泳的我拼死拼活救下兒子,回到家卻被他指責。
“小林一個人不容易,你老是和她爭什麼?”
前年我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躺了半個月,他一次都沒來看我,每次都說忙。
後來我才從護士那裏聽說,他天天陪林書婉來這裏看中醫調理身體,車接車送,體貼得不得了。
一樁樁一件件,積在心裏像是塊石頭。
我本以爲自己早就麻木了,但看着沒有我位置的餐桌,我突然就不想忍了。
“王建國,我要和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