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王嘉悅的手藝,那是真沒得說。
一桌子菜,紅燒排骨油光鋥亮,清蒸魚鮮嫩得筷子一碰就顫,雞湯燉得金黃,滿屋子都是香味。
“多吃點!野外拉練半個月,人都瘦了!”我姐不停地給我夾菜,碗裏堆得跟小山似的。
李浩坐在我對面,低着頭扒飯,臉上那塊青紫格外顯眼。
“說說吧,”我姐放下筷子,雙手抱胸,“臉上的傷,怎麼回事?”
李浩渾身一僵。
我咬了口排骨,含糊道:“摔的。”
“摔能摔出五指印?”我姐眯起眼,“王嘉欣,你當我瞎?”
我咽下肉,嘆氣:“學校有幾個小混混,找他麻煩。”
“什麼?!”我姐嗓門立刻拔高,“欺負我兒子?!誰?哪個班的?叫什麼?家長電話多少?!”
“姐,姐,冷靜。”我趕緊按住她,“解決了。我跟他們‘好好談了談’。”
我姐盯着我看了兩秒,慢慢坐回去:“你又動手了?”
“正當防衛。”我面不改色,“順便教育了一下怎麼做人。”
“你呀……”我姐又氣又無奈,“總是這樣。萬一人家家長找上門……”
“找上門更好,”我冷笑,“我正想問問他們怎麼教的孩子。”
正說着,門鈴響了。
“這個點,誰啊?”我姐疑惑,起身去開門。
李浩突然緊張起來,小聲說:“小姨,會不會是……他們找來了?”
“怕什麼。”我繼續啃排骨,“來了正好,飯桌上一起‘聊聊’。”
門開了。
我背對着門口,聽見我姐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錯愕:“您……找哪位?”
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很有磁性,但沒什麼溫度:“請問,王嘉欣女士在嗎?”
找我?
我叼着排骨回頭。
門口站着兩個人。
前面是個男人,個子很高,得有一米八五以上,穿着深灰色西裝,白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沒打領帶。
臉長得……相當好看。
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嘴唇很薄,但整個人的氣質冷得像剛從冰箱裏拿出來。
他身後半步,站着個瘦小的男孩——林小宇。
林小宇已經換了身幹淨衣服,白襯衫卡其褲,臉上的傷處理過了,貼着創可貼。
他看見我,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然後規規矩矩地站着。
我姐顯然被這陣仗弄懵了,回頭看我:“嘉欣,找你的?”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走過去。
“有事?”我站在門口,看着那男人。
男人目光落在我臉上,停留了兩秒,然後微微頷首:“王女士,你好。我是林琛,林小宇的叔叔。”
他側身,示意林小宇:“小宇,說話。”
林小宇上前一步,朝我鞠了一躬,很正式:“王姐姐,今天下午謝謝你救我。我叔叔特地來向你道謝。”
我:“……”
這陣仗,是不是有點太隆重了?
“不用謝,順手的事。”我擺擺手,“進來坐?我們正吃飯。”
林琛似乎頓了一下,然後點頭:“打擾了。”
我姐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讓開:“請進請進!哎呀,不知道有客人,家裏有點亂……”
林琛走進來,步伐沉穩。
他個子太高,進我們家普通高度的門時,微微低了低頭。
客廳瞬間顯得有點擠。
“坐,坐!”我姐忙去倒茶。
林琛在沙發上坐下,背脊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姿標準得像在參加國際會議。
林小宇安靜地坐在他旁邊,眼睛卻往餐桌那邊瞟。
李浩已經縮在餐桌邊,假裝自己不存在。
我把茶杯放在林琛面前的茶幾上:“林先生,喝茶。”
“謝謝。”他端起茶杯,沒喝,只是看着我說,“今天的事,小宇都跟我說了。非常感謝你出手相助。”
“真不用客氣。”我在他對面坐下,“那種情況,誰看見都會管。”
“未必。”林琛說得很平淡,但語氣裏帶着某種篤定,“大多數人會選擇報警,或者避開。”
我挑眉:“所以呢?”
“所以,你的行爲很難得。”他看着我,眼神很深,“而且,根據小宇的描述,你的處理方式……非常專業。”
林小宇在旁邊用力點頭:“王姐姐是特警!”
林琛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特警?”
“對啊,”我姐端着水果過來,插話道,“我妹妹可是市特警支隊的尖子!厲害着呢!”
語氣裏全是自豪。
林琛的目光又在我身上轉了一圈,這次帶了點別的意味。
“難怪。”他只說了兩個字。
氣氛有點安靜得尷尬。
我主動打破沉默:“林小宇,你臉上的傷還疼嗎?”
林小宇搖頭:“不疼了。醫生檢查過,都是皮外傷。”
“那就好。”我頓了頓,還是問,“那幾個混混,爲什麼找你麻煩?”
林小宇推了推眼鏡:“他們想要我的新款遊戲機,我沒給。然後說我家有錢,應該‘借’他們點。”
借。說得好聽。
“慣犯了。”我冷哼,“學校不管?”
“管過幾次。”林小宇語氣平靜,“但他們家長來鬧,說只是孩子玩鬧,學校也沒辦法。”
我火氣又上來了:“玩鬧?打成這樣叫玩鬧?!”
林琛忽然開口:“這件事,我會處理。”
聲音不大,但透着冷意。
我看向他。
他端着茶杯,指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杯沿:“林家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
這話說得……有點意思。
“林先生,”我直截了當,“你是做什麼的?”
我姐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腳,眼神示意:哪有這麼直接問的!
林琛卻似乎不介意:“做點生意。”
林小宇在旁邊補充:“我叔叔是林氏集團的總裁。”
我姐手裏的蘋果差點掉地上。
林氏集團?那個房地產、科技、投資什麼都涉足的林氏?
我也有點意外,但還好。總裁不總裁的,跟我沒啥關系。
“哦。”我點點頭,“那處理幾個小混混,應該很容易。”
林琛看着我,忽然問:“王女士不覺得驚訝?”
“驚訝什麼?”我反問,“你是總裁,跟你侄子被欺負,有關系嗎?該被欺負還是被欺負。”
林琛沉默了幾秒,然後,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你說得對。”他說。
他又坐了大概十分鍾,問了問我的工作,又感謝了一遍,然後起身告辭。
“今天冒昧打擾,實在抱歉。”林琛站在門口,遞給我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聯系方式。如果以後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請隨時聯系我。”
名片很簡潔,黑底白字,就一個名字和一串號碼,連頭銜都沒有。
我接過:“行。”
“小宇,”林琛看向侄子,“跟王姐姐和王阿姨道別。”
林小宇又規規矩矩地鞠躬:“謝謝款待。王姐姐,我以後……可以向你請教防身術嗎?”
我想了想:“周末有空的話,可以。”
林小宇眼睛一亮。
送走他們,關上門,我姐立刻撲過來。
“林氏集團總裁!我的天!那麼年輕!還那麼帥!”她抓着我的胳膊搖晃,“嘉欣!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姐,你電視劇看多了。”我把名片隨手放在鞋櫃上,“人家就是來道個謝。”
“道謝需要總裁親自上門?還帶着侄子?”我姐不信,“而且他看你的眼神,絕對有問題!”
“什麼問題?”
“就是……那種,”我姐努力形容,“餓了三天的狼看見肉的眼神!”
我:“……”
“不過說真的,”我姐冷靜下來,壓低聲音,“這種人,咱們還是保持距離好。豪門水深,咱們普通人家,惹不起。”
我點點頭:“我知道。”
當時我真這麼想。
可我沒料到,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開的。
尤其是當對方認定你的時候。
更沒想到,那張被我隨手放在鞋櫃上的名片,會在不久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被用上。
而那個叫林琛的男人,他說“我會處理”,也真的不只是說說而已。
第二天,我就聽說,那幾個混混的家長,突然全部同意給孩子轉學了。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據說,是幾位“非常有影響力的人士”親自找他們談了話。
談了什麼,沒人知道。
但效果,立竿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