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帶着刺骨的涼意,卷着枯黃的梧桐葉,在星榆大學的校園裏打着旋兒。
蘇晚的情緒明顯低落了很多,自從生日那天吐露了家庭的心事,她總是會在不經意間走神,眼底藏着化不開的陰霾。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沒有過多追問,只是默默陪在她身邊,用行動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
周五下午沒課,我剛走出教學樓,就看到蘇晚站在梧桐道旁的電話亭裏,背對着我,肩膀微微顫抖。秋風卷起她的長發,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看起來格外單薄。
我放輕腳步,慢慢靠近。
電話亭的玻璃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氣,隱約能聽到裏面傳來壓抑的哭聲,還有一個尖銳的女聲在嘶吼:“你以爲讀大學就了不起了?家裏的債還等着還呢!你媽這個病,一天就要花好多錢,你趕緊想想辦法!”
蘇晚的聲音帶着哭腔,卻依舊倔強:“我在兼職了,我會盡快湊錢的……爸,你能不能別逼我了?”
“逼你?我還不是爲了這個家!”男人的聲音更加不耐煩,“我告訴你蘇晚,這個月月底,你要是拿不出五千塊,你就別……”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因爲蘇晚已經掛了電話,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着,壓抑的哭聲透過玻璃傳出來,像一把鈍刀子,一下下割在我的心上。
我站在原地,心裏五味雜陳。我終於明白,蘇晚的清冷和倔強背後,藏着怎樣沉重的負擔。
我沒有立刻上前,只是默默站在電話亭外,替她擋住了來往的行人。秋風卷起我的衣角,帶着刺骨的涼意,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冷,心裏只有對蘇晚的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蘇晚才從電話亭裏走出來。她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很久,看到我站在外面,愣了愣,連忙低下頭,伸手擦掉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得厲害:“學長……你怎麼在這?”
“路過。”我沒有戳破她的謊言,只是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風大,別着涼了。”
外套上還帶着我的體溫,蘇晚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緊緊地攥住了衣角,眼眶又紅了。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只是搖了搖頭。
我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溫柔:“別硬撐着,有什麼事,我陪你一起扛。”
蘇晚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撲進我的懷裏,緊緊地抱着我的腰,放聲大哭。溫熱的淚水浸溼了我的襯衫,也浸溼了我的心。
我輕輕拍着她的背,一句話也沒說。我知道,此刻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懷裏的女孩哭得像個孩子,將所有的委屈和無助都發泄了出來。秋風卷起地上的梧桐葉,打着旋兒飄向遠方,像是在爲她嘆息。
等蘇晚哭夠了,我才拿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臉上的淚水。她的眼睛紅腫得像核桃,鼻尖紅紅的,看起來格外惹人疼。
“餓了嗎?”我輕聲問。
蘇晚點了點頭,聲音依舊沙啞:“嗯。”
我牽着她的手,走向學校附近的一家面館。這家面館的熱湯面很有名,在這樣的深秋裏,一碗熱湯面,最能溫暖人心。
老板端上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我將其中一碗推到蘇晚面前,又把碗裏的牛肉都夾到她的碗裏:“多吃點,補補身子。”
蘇晚看着碗裏堆得高高的牛肉,眼眶又紅了,小聲說:“謝謝。”
“跟我客氣什麼。”我笑了笑,拿起筷子,“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蘇晚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着面。熱氣模糊了她的側臉,我看着她,心裏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吃完面,我送蘇晚回宿舍。走到女生宿舍樓下,蘇晚脫下外套,遞給我:“學長,謝謝你的外套。”
我沒有接,只是揉了揉她的頭發:“穿着吧,晚上冷。”
蘇晚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將外套緊緊地抱在懷裏。
“上去吧,早點休息。”我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別想太多,有我呢。”
蘇晚的眼眶又紅了,她點了點頭,轉身跑進了宿舍樓。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才轉身離開。我拿出手機,給老周打了個電話:“老周,上次你說的那個編程外包的活兒,還在嗎?”
“在啊,怎麼了?”老周的聲音帶着疑惑。
“我接了。”我深吸一口氣,“多少錢都行,只要能盡快拿到錢。”
“你瘋了?”老周嚇了一跳,“那個活兒難度很大,要熬好幾個通宵的。”
“沒事,我扛得住。”我看着女生宿舍樓上亮着的那盞燈,眼神堅定,“我需要錢,盡快。”
掛了電話,我又給輔導員發了條消息,申請了勤工儉學的崗位。做完這一切,我才鬆了一口氣。
五千塊,對現在的我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但我知道,我必須幫蘇晚扛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白天上課,晚上就去圖書館熬夜寫代碼,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醒了繼續寫。老周看我這麼拼,心疼得不行,主動過來幫忙,兩人一起熬了三個通宵,終於完成了那個外包項目。
拿到錢的那天,我第一時間去銀行取了五千塊現金,然後去找蘇晚。
蘇晚看到我手裏的信封,愣了愣:“學長,這是什麼?”
“拿着。”我將信封遞給她,“五千塊,先把家裏的債還上。”
蘇晚的瞳孔猛地收縮,她看着信封,又看着我,連連擺手:“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錢!”
“就當是我借給你的。”我笑了笑,將信封塞進她的手裏,“等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我。”
“可是……”蘇晚的眼眶紅了,“這錢太多了……”
“沒什麼可是的。”我伸出手,輕輕擦掉她眼角的淚水,“蘇晚,我們是情侶,不是嗎?情侶之間,本來就應該互相扶持。”
蘇晚看着我,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緊緊地攥着信封,哽咽着說:“陸嶼,謝謝你……”
“傻瓜。”我笑了笑,將她攬進懷裏,“我說過,你的困難,我來陪你一起解決。”
晚風吹過,卷起地上的梧桐葉,沙沙作響。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我們相擁的身上。
蘇晚在我的懷裏,哭得像個孩子。我輕輕拍着她的背,心裏暗暗發誓。
從今往後,我會做她的鎧甲,爲她擋住所有的風雨。
從今往後,我會做她的陽光,驅散她心底所有的陰霾。
因爲她是我的女孩,是我要用一生去守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