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握着手機蹲在廁所裏,不敢出去看,也不敢再發出聲音。
腦海裏只有他說的那幾個字:“我馬上到。”
好像只要默念這幾個字,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怕了。
她將頭埋在膝蓋上默默等着,世界一片漆黑。
於戍州掛了電話後,連襪子都沒穿,直接套了一雙運動鞋就出門了。
騎上摩托車,速度加到最大,平時十多分鍾的路程,那晚他只用了7、8分鍾就趕到店裏。
車子快到時,原本扒在門口的趙長偉聽見聲音拔腿就跑。
於戍州見狀,扔下摩托車便疾步追過去,他個高又跑得快,趙長偉沒跑幾步就被他追上。
在離趙長偉最後幾米的時候,於戍州縱身一跳,使出全身力氣對着他的腰部狠踢了一腳。
伴隨一聲慘叫,一個沉重的身軀在好幾米外的地方悶聲砸下。
於戍州走過去,腳尖踩着他的右臉,居高臨下俯視他,眼神蔑視,聲音陰冷,“敢到我這來?想沒想後果?”
趙長偉忍着劇痛抬眼看了看聲音的主人。
黑夜中的那雙眼睛猶如利刀,冰冷卻暗藏着濃重殺氣。
於戍州腳尖用力在他臉上磨了磨,語氣變得狠戾,“今天先留你一口氣,再敢來打她主意,新賬舊賬一起算。”
“滾!”
一個低沉卻極具威懾力的警告。
趙長偉自知不管是身型還是力量都不是這個年輕人的對手,沒過多猶豫,強撐着身體連滾帶爬消失在於戍州的視野中。
奚言捂着腦袋蜷縮在衛生間的一角,不知時間過去多久,恍惚中,只覺得耳邊的敲門聲還在持續,一刻也沒停止。
直到那聲音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才一下把她拉回了現實。
意識還在半真半假時,緊握在手中的手機又開始震動,她看了一眼名字後立馬接起。
“是我,沒事了,開下門。”還沒等她開口,手機裏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才感覺這具身體又得以重新呼吸。
她貪婪般大口大口吸着氣,意識逐漸清醒。
“別急,慢慢呼吸,沒事了。”
電話裏又傳來他的聲音,很柔,很靜,是她從沒聽過的語氣。
奚言在那個聲音的安撫下逐漸平復了情緒。
掛掉電話後,她扶着牆壁艱難站起來,待雙腿恢復了一點力氣,才紅着眼眶走出衛生間。
來到店門口,看着從裏反鎖的門,卻遲遲不敢抬手打開。
她害怕門外的一切,害怕剛才外面的那雙眼睛。
一門之隔的於戍州似乎已經感覺到她的存在,也不催促,就在外面靜靜地等着她。
僵持了不知多久,門鎖才終於有了響動。
門被推開,裏面的光線透出來,打在一張憔悴不堪的臉上,一雙破碎的水眸就這樣死死地看着他。
他暗吸了一口氣,啞着嗓子問:“沒事吧?”
奚言麻木地搖了搖頭,身子虛弱得連站着都費力。
於戍州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見她臉上無半點血色,睫毛上掛着水珠,頭發也還溼答答地貼在衣服上,而衣服……
他朝下看了一眼後,神色不自然地突然轉身,沉着聲音道:“收拾好出來,帶着行李箱一起。”
心神未定的奚言一時不明所以,看着他的神情,原地愣了愣才後知後覺埋下頭。
這才反應過來洗過澡後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衫,連內衣都沒穿。
慘白的臉霎時赤紅,窘迫的情緒瞬間替代了原本的恐懼。
她趕緊退回去關上門,躲到衛生間換了件正常的衣服。
經過剛才的小插曲,奚言大腦已經完全清醒,想到於戍州剛才的話,又開門問:“拿行李箱幹什麼?”
於戍州有意識地掃了她一眼才道:“你姑父既然能找到這,那他肯定已經沒事了,這裏不安全。”
奚言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那去哪?”
“回我家。”
於戍州不知道的是,多年後回憶起年少往事,奚言依然清楚記得那個晚上他對她說“回我家”這三個字時那清透和堅定的眼神。
在那個漫天星空卻人心煩躁的夜晚,奚言拖着她的行李箱,搬進了她人生的第六個收留所。
載着她的依然是那個人,依然是那輛摩托車。
而她也是在那天才知道,原來他也沒有家人。
他帶她回去的地方,與其說是一個家,更準確地說,就是他和兩個徒弟住的男生宿舍。
一個老小區內套二的房子,他住一間,秦白和皮鬼合住一間。
進門時,皮鬼和秦白自然也聽見了動靜,各自穿着個大褲衩就跑出來。
見於戍州推着一個行李箱進來,後面還跟着像受驚小鳥似的奚言,腦袋裏一串一串的問號。
於戍州看了一眼兩人,沒等他們發出疑問,就冷着臉發出指令,“去把衣服穿好。”
奚言拘謹地跟在他身後,就像當初第一次跟他回他店裏的時候,什麼也不敢看,什麼也不敢摸。
見兩人進去後,於戍州又回頭對奚言說:“你睡我房間。”
“那你呢?”
“我睡沙發。”
奚言趕緊擺手:“那怎麼行?我睡沙發吧!”
於戍州淡淡笑了笑,“都是男生,可能不太方便。”
這句話讓奚言無從反駁,沒再等她說話,於戍州已經提着她的行李箱進了主臥。
奚言跟在後面進去,大致看了一眼,除了顏色偏男生風格,和普通房間別無兩樣。
布置也簡單,除了床、衣櫃、電腦桌,幾乎沒什麼大件。
“有點亂,今晚先將就,明天再收拾?”
奚言乖乖地點了點頭。
其實房間還算幹淨,除了有一股明顯的煙味,也沒其他特別的味道。
扭頭一看,電腦桌上的透明煙灰缸裏已經躺了七八只煙頭,以前從不知道他煙癮這麼大。
於戍州似乎也注意到她的眼神,放下行李箱放後,立馬就把煙灰缸拿去了客廳。
這時,秦白和皮鬼兩人穿好衣服也剛好出來,逮着於戍州就趕緊問:“於哥,這怎麼回事,你怎麼把她帶回來了?”
“發生點事,她以後住家裏。”於戍州一句話帶過。
“住家裏?和我們幾個大男人一起?可……”秦白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說起。
於戍州自然是明白他們的顧慮,只道:“先住着吧,我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