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4年,中國西南某絕密軍工研究所。
秦昭博士按下確認鍵,屏幕上的能量曲線逼近理論閾值。實驗室裏只有冷卻系統的嗡鳴,她對着錄音設備沉聲記錄:“NEP-7型非對稱能量武器化驗證,第九十七次迭代測試,穩定運行四十三小時,效率超預期兩個百分點。”
凌晨三點十七分,連續未眠的她脊背挺直,五年軍旅生涯刻下的警惕深入骨髓,指尖懸在緊急制動按鈕上方。
刺耳的異響陡然劃破死寂。屏幕右下角,異常數據峰值瘋漲,電子音冰冷響起:“自檢失敗,檢測到未授權協議訪問。”
是網絡攻擊!秦昭當機立斷,放棄數據保存,一掌拍向獨立於主控系統的緊急制動開關。
瞬間,無邊的白吞噬了一切。防護服熔解,骨骼碎裂的脆響裏,她墜入徹底的黑暗。
公元1621年,天啓元年秋,四川永寧府馬家寨外三十裏。
血腥味黏稠得化不開。秦良玉單膝陷在泥濘裏,左肩肩胛骨插着斷箭,身周親兵盡數倒斃。兩名幸存親兵拖着她後撤,一人喉嚨洞穿,嗬嗬的血沫濺在她臉上。
奢崇明叛軍的號角聲遙遙傳來,囂張得刺耳。秦良玉咬破舌尖,強撐着渙散的意識:“往東南林子撤……放火!”
親兵大驚:“夫人,東南是絕壁!”
“放火,燒出火道……他們不敢追!”
火把擲入枯草,火舌騰起。殘餘白杆兵護着她,沖進那條通往懸崖的火路。熱浪灼膚,秦良玉恍惚憶起丈夫馬千乘的話:“玉兒,爲將者,命不該絕時,火能開路。”
她望了眼西北石砫的方向,終是墜入黑暗。
黑暗深處,記憶碎片如潮水奔涌——汽車、摩天大樓、外科手術、物理公式,與戰場的血色交織。兩個瀕死的靈魂,在時間裂縫中轟然相撞。
“夫人醒了!”
稚嫩的呼喊拉回意識。秦昭——如今改稱秦良玉——睜眼便被劇痛席卷,左肩箭傷、斷肋、骨裂的左腿,無一不在叫囂。腦海裏,兩套記憶激烈碰撞:一套是秦良玉四十二年的鐵血戎馬,一套是秦昭三十五年的科研生涯。
她啞聲要水,喝下後立刻用軍工博士的思維評估現狀:敵衆我寡,自身重傷,唯有融合兩套知識才有生路。
把總馬懷遠踉蹌跪地,聲音絕望:“現存能戰者二十八人,傷者十九人,箭矢不足百支,火藥三桶,引信大半浸溼。”
秦昭下令扶她起身,目光銳利如淬鋼:“清點所有物資,傷者分類,能戰者收攏武器。”她轉向馬懷遠,“東南絕壁多高?崖下有什麼?可有藤蔓借力?”
“十五丈高,近乎垂直,崖下是亂石灘與急河,壁上有老藤。”
“火油還有多少?”
“兩罐。”
“布匹盡數收集,火油與火藥按三比一混合。”秦昭語速沉穩,“天黑後,派五人小隊沿路布設,以溼草覆蓋,留長引線。叛軍追來便點燃,濃煙可掩我們下崖。主力用繩索藤蔓制繩梯,選五人先下崖固定,傷者由健壯者背負,最後燒毀所有文書旗幟!”
雀斑少年顫聲問:“下崖後,河怎麼過?”
“砍樹造筏,會水者先過河立防線。”
秦昭忽道:“馬懷遠,替我拔箭。”
衆人色變。秦昭平靜道:“不拔,三日之內必潰爛而死。備短刀、沸水、烈酒、木棍。”
火堆燃起,燒紅的刀尖劃開皮肉。秦昭咬住木棍,冷汗浸透衣衫,卻一聲未吭。箭杆拔出,鮮血噴涌,馬懷遠用沸水煮過的布死死按住傷口,烈酒澆下時,她指甲掐進掌心,依舊挺直脊背。
“用頭發縫合傷口。”她喘息着下令。
傷口包扎妥當,秦昭吃下泡軟的幹餅,腦中飛速整合信息。她叫過馬懷遠:“取半桶火藥,再找硫磺、木炭、柳木,還有新鮮尿液。”
“夫人要這些做什麼?”
“改良火藥。”秦昭捻起粗糙的火藥,蹙眉道,“硝石提純不足,硫磺木炭顆粒太粗,威力太差。”
她指揮士兵將火藥倒入尿液攪拌過濾,文火烘烤析出提純硝石,再按硝石七成半、木炭一成半、硫磺一成的比例,用木鏟混合過篩三遍。新制的火藥淺灰細膩,燃速與威力遠超舊品。
剩餘材料被制成簡易燃燒瓶——陶罐底鋪火藥,再注火油,布條塞口。“點燃擲出,威力遠勝火油。”
夜色深沉,第一批敢死隊攀着藤蔓下崖。秦昭被綁在馬懷遠背上,隨隊下降。行至半途,崖頂傳來叛軍的呼喊,箭矢如雨射落。
“燃燒瓶!”
馬懷遠擲出陶罐,火焰炸開,暫時逼退追兵。可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叛軍開始推滾石。
“解下我,用繩子綁腰,把我扔下去!”秦昭急喝,“我重傷拖慢速度,滾石下來,所有人都得死!”
馬懷遠嘶吼着照做,兩人急速下墜。千鈞一發之際,秦昭喝道:“拉繩!”
繩子繃緊,兩人重重撞在崖壁上,卻堪堪避開滾石。秦昭腦中靈光一閃,急道:“馬懷遠,崖下東南二十步,是不是有個回水灣?”
“是!夫人怎會知曉?”
“所有人往東挪,避開正下方!”
這一喊救下殘餘衆人。待腳踩實河灘泥地時,秦昭已半昏迷。醒來時,烈酒暖着喉嚨,她看着圍攏的殘兵——五千白杆兵出征,僅存三十二人。
“清點人數,記錄姓名,死者日後撫恤。”秦昭撐着起身,“兩人上遊探營,兩人下遊查淺灘,其餘人生火造飯,統一分配幹糧。”
探路的士兵很快回報:上遊有廢棄炭窯,下遊有淺水灘。
衆人轉移至炭窯,秦昭被抬到深處。她閉上眼,梳理着腦海中漸漸融合的記憶——兵法與非對稱作戰,火藥配比與化學方程式,正在催生出全新的可能。
若將現代知識注入明末戰場,這沉淪的大明,會不會有另一條生路?
炭窯外,河水潺潺。東方天際,泛起第一縷魚肚白。
新的一天,已然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