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爆炸聲還在耳膜裏嗡嗡作響,像是無數根細針在扎着耳蝸,林晚猛地睜開眼,刺目的陽光順着雜草的縫隙斜射下來,讓她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眼角的餘光裏滿是枯黃與深綠交織的草葉,鼻尖縈繞着泥土的腥氣和一種帶着澀味的陌生草木味道 —— 這味道粗糲、原始,完全不是實驗室裏熟悉的、被消毒水和營養液包裹的溫和氣息。
她掙扎着想要坐起身,可剛一用力,渾身的骨頭就像是被拆開重裝過一樣疼,尤其是胳膊和後背,傳來一陣陣酸痛,像是扛了幾十斤重的東西走了幾十裏路。低頭一看,身上那件原本潔白挺括的實驗服早已變得破破爛爛,袖口和下擺被劃開了好幾道口子,沾滿了褐色的泥土和不知名的暗綠色污漬,甚至還掛着幾根幹枯的草葉。而她一直攥在手裏的新型營養劑樣品瓶,此刻正滾落在腳邊不遠處的草地上,淡綠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瓶裏晃了晃,還剩下小半瓶,瓶蓋沒擰緊,似乎隨時會灑出來。
“這是哪兒?” 林晚用手背揉了揉發脹的腦袋,指尖傳來的觸感讓她一愣 —— 原本身爲食品研發工程師,她的手因爲長期握筆、操作儀器,指腹有薄繭但掌心細膩,可現在,這只手不僅掌心粗糙,指關節處還有一道未愈合的小傷口,結着淡淡的血痂。
混亂的記憶碎片開始在腦海裏翻涌。她記得自己明明在京市某食品研究所的無菌實驗室裏,正對着新研發的高濃度營養劑做最後一輪穩定性測試。那是她熬了三個通宵才弄出來的成果,能在極短時間內爲人體補充能量,原本計劃下周提交給軍方做野外生存補給的樣品。可就在她調整儀器參數的時候,控制台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緊接着就是火光四濺,儀器外殼瞬間炸開,她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將自己推向後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最後看到的畫面,是飛濺的火花落在白色的實驗台上,點燃了桌上的記錄紙。
難道是…… 實驗室爆炸後,被救援隊送到了野外?可這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更別說救護車的聲音了。還是說…… 穿越了?這個只在網絡小說裏看到過的荒誕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林晚強行壓了下去。她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不相信這種超自然的事情,可下一秒,一陣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讓她頭痛欲裂。
那是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孩的人生:1957 年出生在南方一個普通工人家庭,父母在 1969 年的一場意外中去世,留下她一個人在親戚家寄人籬下。1974 年,響應 “上山下鄉” 的號召,她背着一個舊書包,坐了三天三夜的綠皮火車,輾轉來到北方紅旗公社向陽大隊插隊。因爲從小體弱,又沒幹過農活,下鄉一年來,她總是跟不上村民的勞動進度,掙的工分少得可憐,經常吃不飽飯。昨天早上,爲了能多攢點口糧,她天不亮就上山挖野菜,結果在山林裏迷了路,又遇上了突如其來的降溫,最後體力不支,倒在了這片荒坡上。
“林晚,1957 年生,父母雙亡,1974 年作爲知青下鄉到北方紅旗公社向陽大隊……” 零碎的信息像是拼圖一樣,在她腦海裏慢慢拼湊出完整的輪廓。林晚癱坐在草地上,看着自己這雙陌生的手,感受着這具瘦弱身體裏傳來的虛弱感,不得不接受這個讓她震驚的現實 —— 她真的穿越了,穿到了 1975 年的中國農村,成了這個剛下鄉一年、處境艱難的同名知青。
就在這時,草叢裏傳來 “簌簌” 的響動,聲音很近,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快速靠近。林晚警惕地抬起頭,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 只見離她不到兩米遠的草叢裏,竄出來一只半大的灰兔子,那兔子比她在現代寵物店裏見過的兔子要壯實不少,耳朵尖上還沾着泥土,紅通通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腳邊的營養劑瓶子,前爪微微抬起,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似乎把那個透明的瓶子當成了威脅。
林晚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腿。她雖然是個成年人,但在現代社會裏,別說野生兔子了,連雞都沒怎麼近距離接觸過。可這只兔子顯然不是溫順的寵物,它見林晚有動作,突然猛地撲了過來,速度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千鈞一發之際,林晚腦子裏閃過大學時學的女子防身術動作 —— 那是她爲了應對晚歸的安全問題,特意報班學的。雖然這具身體虛弱,但肌肉記憶還在。她猛地向左側身,避開兔子的撲擊,同時伸出右手,精準地抓住了兔子的兩只長耳朵,用盡全力一甩,將它扔到了幾米外的草叢裏。兔子受了驚,在地上打了個滾,立刻爬起來,一溜煙鑽進草叢裏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陣 “簌簌” 的響動。
驚魂未定的林晚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她低頭看着自己微微發抖的手,心裏一陣發涼 —— 原主長期營養不良,這具身體的體力比她想象中還要差,剛才那一下簡單的格擋和投擲,已經耗光了她大半力氣,現在胳膊還在隱隱發酸。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復下來,目光落在腳邊的營養劑瓶子上。這是她穿越過來唯一的 “現代物品”,也是她親手研發的產品,含有高濃度的蛋白質和維生素,能快速被人體吸收,補充能量。現在,這半瓶營養劑,就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林晚小心翼翼地爬過去,撿起瓶子,擰開蓋子聞了聞 —— 熟悉的淡香味沒有變,這讓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她從口袋裏摸出原主唯一的行李 —— 一個掉了漆的鐵皮水壺,打開蓋子一看,裏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點水垢。她四處看了看,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小水窪,應該是昨天晚上下雨積下的水。
她提着水壺走過去,先用手試了試水溫,冰涼刺骨,但還算清澈。她小心地往水壺裏灌了半壺水,然後擰開營養劑瓶子,倒出幾滴淡綠色的液體進去。液體一進入水中,就立刻溶解開來,讓原本透明的水變成了淡淡的綠色,還散發着一絲清甜的味道。
林晚小口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帶着淡淡的甜味,幾分鍾後,一股暖意從胃裏慢慢擴散開來,順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剛才的虛弱感和寒冷感減輕了不少,連頭痛都緩解了一些。她知道,這營養劑的效果還在,只要省着點用,撐到找到向陽大隊應該沒問題。
她把營養劑瓶子擰緊,貼身藏在實驗服的內口袋裏 —— 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容易被人發現。然後,她整理了一下破爛的衣角,將過長的袖口挽起來,露出纖細但還算有力的手腕。她根據原主的記憶,辨認了一下方向 —— 向陽大隊應該在這片荒坡的東南方向,順着土坡往下走,就能看到成片的農田和土坯房。
林晚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一步一步艱難地向東南方向走去。腳下的土路坑坑窪窪,長滿了碎石和雜草,尖銳的草葉劃傷了她的腳踝,留下一道道細小的血痕,可她不敢停下。她知道,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黑了,這荒坡上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野生動物,而且夜晚的溫度會更低,她必須在天黑前找到向陽大隊,找到能落腳的地方。
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她的體力又開始不支,呼吸變得急促,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靠在一棵老槐樹上休息了一會兒,又喝了幾口稀釋的營養劑水,才繼續往前走。沿途的景色越來越熟悉 —— 成片的玉米地、用籬笆圍起來的菜園、遠處傳來的雞鳴聲…… 這些都和原主記憶裏的場景慢慢重合。
林晚的心裏涌起一絲希望,腳步也加快了幾分。她知道,她離向陽大隊越來越近了,離她在這個陌生時代的第一個 “落腳點” 越來越近了。但她也清楚,這只是開始,接下來要面對的,是物資匱乏的生活、繁重的體力勞動,還有完全陌生的人際關系 ——1975 年的中國農村,等待她的,注定是一場艱難的生存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