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好像聽到一點聲音?”
濟州城頭,守夜的老卒緊了緊衣領,嘟囔着抱怨。
夜色如墨。
濃得化不開。
城外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夜梟啼叫,聽得人心裏發毛。
老卒揉了揉昏花的眼,探頭向城下遠處望去。
漆黑一片。
什麼也看不見。
“老張頭,你也是老糊塗了,哪裏有什麼聲音?不過是刮過一陣風罷了!”
旁邊的年輕兵丁嬉笑着打趣,手中的長槍鬆鬆垮垮地靠在牆垛上。
“也許吧……”
老卒縮回腦袋,倚着冰冷的城牆坐下,從懷裏摸出一塊幹硬的大餅。
“這世道,就怕梁山那夥強人打來,我們可就小命難保。”
“梁山?”
年輕兵丁嗤笑一聲,滿臉的不屑。
“樞密使大人此次統領十萬大軍,小小梁山不日就要灰飛煙滅!”
“那可不一定,梁山地勢復雜,剿了多少回了,也沒剿幹淨。”
“這次可不太一樣,我聽說來的是西北邊軍,和以往那些廂軍可完全不同。”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絲毫沒有注意到。
在濟州城不遠處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有一支大軍正在集結。
“咚。”
“咚。”
“咚。”
一陣低沉而壓抑的腳步聲傳來。
“什麼聲音?”
濟州城頭,一名守夜的偏將猛地趴在垛口上,耳朵豎得像只受驚的兔子。
夜色如墨。
城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但那聲音卻清晰得可怕。
“咚。”
“咚。”
“咚。”
沉悶。
整齊。
像是有一百面巨鼓在同時敲擊大地。
又像是來自地獄的無常鬼,正踩着死亡的節拍,一步步逼近。
“點火把!快點火把!”
偏將的聲音都變了調,嘶吼中帶着掩飾不住的恐懼。
“譁啦!”
數百支火把瞬間在城頭亮起。
搖曳的火光,將城牆下的一小片區域照得通亮。
幾十個火把被扔下城牆。
火光搖曳,照亮了城下一隅。
緊接着。
城牆上的守軍,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遠處是黑壓壓的一片人影,排列整齊,朝着城牆的方向壓來。
“敵襲!”淒厲的叫喊聲響起。
“鐺!鐺!鐺!”
警報的銅鑼敲響。
整個濟州城瞬間沸騰了起來。
大量的士兵迷迷瞪瞪被叫醒,迷迷糊糊被趕上城牆。
他們被分配鎧甲和兵器,隨時準備迎接敵人的攻城。
“弓箭手準備!”
守城的偏將,命令弓箭手集結。
由於天色太黑。
根本就無法判斷究竟來了多少敵人。
也無法判斷敵人會在什麼情況發動進攻。
只能讓弓箭手聽到哪裏有動靜,就射箭襲擾。
濟州城本來是有護城河的。
但由於漕運發達造成的商業發達,護城河形同虛設,竟然被大量的敵人摸到了城牆附近。
濟州城主要官員也紛紛抵達城牆。
可由於夜晚,很多信息並不清晰,無法判斷究竟是何人進攻。
就在此時。
隨着一通鼓響。
遠處正在前進的大軍,突然停住了腳步。
緊接着。
一堵黑色的“牆”,脫離大軍,正緩緩壓來。
不是土牆。
不是石牆。
那是用一千面一人多高的厚木巨盾,組成的盾牆!
每一面巨盾後,都藏着一名膀大腰圓的壯漢。
他們身穿梁山庫存中並不多的鐵甲。
肌肉虯結如龍。
腳步沉重如象。
這是武鬆從三萬梁山士兵中挑選出來,最強壯的一千人。
這一千人聚在一起,就像是一輛勢不可擋的人肉坦克,帶着碾碎一切的氣勢,轟然逼近。
“射箭!快射箭!”
守城官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準頭了,拔出腰刀瘋狂揮舞。
“放箭——!”
“崩!崩!崩!”
弓弦震顫之聲不絕於耳。
漫天的箭雨,如同飛蝗一般,朝着那堵黑色的盾牆傾瀉而下。
然而。
那是絕望的一幕。
“剁剁剁剁叮叮叮——!”
密集的撞擊聲,像是雨打芭蕉,又像是鐵匠鋪裏的狂歡。
射在巨盾上的箭矢牢牢的釘在上面。
偶爾一些漏網的箭矢,也紛紛被鐵甲彈開。
那看似恐怖的箭雨,射在厚重的實木巨盾上,除了留下釘在上面的箭矢之外,再無半點用處。
連阻擋他們一瞬都做不到。
“繼續走!”
盾陣之中,傳來一聲冷漠的低喝。
那是武鬆的聲音。
“咚!”
一千名精銳死士,齊齊踏出一步。
大地顫抖。
“咚!”
又是一步。
這根本不是攻城。
這是在踐踏守軍的心理防線。
九十步。
八十步。
五十步。
距離越來越近。
城牆上的守軍已經快要崩潰了。
他們射出的箭矢根本無法阻止他們前進。
“停!”
就在距離城牆還有三十步的時候。
武鬆猛地一抬手。
那前進的盾牆洪流,瞬間靜止。
令行禁止。
動靜之間,轉換得如同鬼魅。
城牆上的守軍愣住了。
他們要做什麼?
三十步。
這個距離,既沒有雲梯,也沒有沖車,難道他們想飛上來不成?
“一群莽夫!”
守城官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強行擠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沒了攻城器械,我看你們怎麼……怎麼……”
他的話還沒說完。
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硬生生掐斷了喉嚨。
只見盾陣裂開。
武鬆從中大步走出。
他沒有拿刀。
他的背後,背着一捆標槍。
純鐵打造。
兒臂粗細。
每一杆都有五十斤重。
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標槍散發着幽幽的寒光,如同死神的獠牙。
“他要幹什麼?”
守城官的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
武鬆動了。
他猛地後撤一步,脊背大龍瘋狂蠕動,右臂瞬間膨脹了一圈。
那一刻。
他不像是一個人。
像是一張被拉滿到極致的萬石強弓!
“去!”
一聲暴喝。
空氣被撕裂。
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
“咻——!”
那一杆五十斤重的純鐵標槍,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跨越了三十步的距離。
“噗!”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標槍狠狠地扎進了堅硬的夯土城牆之中。
入牆三尺!
只留下半截槍身露在外面,劇烈地顫抖着,發出“嗡嗡”的蜂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