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把辭職報告拍在會議桌上的時候,未婚夫指尖還夾着一團女士黑絲。
他漫不經心地掃過報告上“辭職”二字,嘴角勾起慣有的輕佻笑意。
“沈知予,又鬧什麼脾氣?”
我攥緊藏在身後的盡調報告副本,指尖泛白,聲音卻異常平靜。
“公司的股份、未兌現的獎金我一分不要,離職手續已同步提交人事。”
他捏着絲襪的動作頓了兩秒,眼底的漫不經心變成了錯愕,隨即又染上幾分譏諷。
“寶貝,我早說過,不公開那份調查報告是因爲我們要夏家的資源過渡,你至於這麼較真?”
“等穩定之後我就公布我們的關系,嗯?”
他伸手想撫上我的臉頰,像過去無數次安撫鬧情緒的我那樣。
可我側身躲開了。
我現在,只想和他,和這沾滿利益算計的一切,徹底兩清。
1.
陸成江收回手,指尖依舊繞着那團黑絲,語氣帶着施舍般的傲慢。
“知予,別耍小孩子脾氣。沒有我,你能拿到那些核心資源?能在三年裏就主導三個億的項目?”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 你現在走,就是自毀前程。”
我抬眼望他,目光裏沒有絲毫波瀾。
“我的前程,從來不是誰給的。”
“那些項目方案,是我熬了無數個通宵改出來的;那些客戶資源,是我跑遍大半個中國談下來的;就連公司現在的核心技術,也是我帶隊攻克的難關。”
“陸成江,你憑什麼覺得,我離開你就活不下去?”
他愣住了,大概沒料到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過去五年,我爲了他口中的“共同未來”,一次次妥協。
他說創業初期要低調,我就甘願做他背後的女人,明明是項目的核心功臣,卻在慶功宴上把所有功勞都推給他。
他說要和夏家千金虛與委蛇,我就假裝沒看見他西裝上不屬於我的香水味,沒聽見他手機裏曖昧的短信提示音。
我以爲,只要熬到公司穩定,他就會兌現承諾,給我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一份幹幹淨淨的感情。
可直到上周,我在他的私人辦公室抽屜裏,發現了那份被他壓了三個月的盡調報告,還有他和夏晚晴的親密照片、露骨聊天記錄,我才徹底醒悟。
那份盡調報告裏,清晰地記錄着夏氏集團的資金鏈早已斷裂,所謂的“資源過渡”,不過是陸成江想利用夏晚晴的感情,騙取最後一筆投資填補公司窟窿。
而他給我的承諾,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
“你手裏的項目還沒收尾,客戶只認你,你敢走,我就讓你在行業內混不下去。”
陸成江的臉色沉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他一向擅長用這種方式威脅我,知道我把職業聲譽看得比什麼都重。
“是嗎?”
我從包裏掏出手機,點開早已準備好的通話錄音,按下播放鍵。
裏面傳出陸成江的聲音,帶着志在必得的得意。
“夏晚晴那女人就是個蠢貨,以爲送她幾件珠寶、說幾句情話就上鉤了。等拿到她的投資,我就把她踹了,至於沈知予,她就是我手裏的一把刀,用完了自然就扔了......”
錄音還沒放完,陸成江就臉色鐵青地沖過來想搶我的手機。
我早有防備,側身躲開,將手機揣回包裏。
我冷笑一聲,將那份盡調報告副本摔在他面前。
“你以爲我沒留後手?”
“你僞造營收數據、騙取投資的證據,我這裏應有盡有。我要是想曝光,別說讓我混不下去,你和你的公司,恐怕都要面臨牢獄之災。”
辦公室裏一片死寂。
陸成江的手指緊緊攥着拳頭,指節泛白,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
“沈知予,你敢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通知。”
我彎腰撿起自己的辭職報告,輕輕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我已經收到了盛景資本的offer,下周入職,擔任項目副總裁。至於你和夏氏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吧。”
盛景資本,是陸成江求而不得的投資方,也是業內公認的“金字招牌”。
他做夢也沒想到,我會被盛景主動挖走。
2.
就在這時,陸成江的手機響了,是夏晚晴打來的。
他看了一眼屏幕,臉色更加難看,卻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則衍,你什麼時候過來呀?我爸已經同意投資了,就等你過來籤合同呢......”
夏晚晴嬌滴滴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充滿了期待。
我懶得聽他們你儂我儂,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走廊裏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落在我的身上,溫暖又明亮。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盛景資本的CEO發來的消息。
“知予,歡迎加入,你的能力和底線,比任何資源都珍貴。”
我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復。
“合作愉快。”
回到空無一人的公寓,我癱坐在沙發上,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這間公寓是陸成江買的,房產證上寫着我的名字,算是他給我的“定心丸”。
可現在,看着這精裝修的房子,我只覺得諷刺。
五年的青春,五年的付出,最後換來的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我起身走到陽台,看着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五年前。
那時候,陸成江還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帶着一個簡陋的創業計劃書,在大學的創業孵化基地裏打拼。
而我,剛剛拿到名校的碩士錄取通知書,卻因爲他一句“知予,留下來幫我,我們一起創造屬於我們的未來”,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深造的機會。
我記得,我們擠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裏,冬天沒有暖氣,他就把我的手揣進他的懷裏取暖。
夏天沒有空調,他就整夜整夜地給我扇扇子。
有一次,公司遇到資金危機,他四處碰壁,回來後抱着我哭,說對不起我,讓我跟着他受苦。
“知予,等公司穩定了,我就娶你,給你買最大的房子,最好的車子,讓你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當時的眼神那麼真誠,讓我心甘情願地爲他付出一切。
爲了節省開支,我每天下班還要去兼職做家教。
爲了拿到第一個客戶,我連續一周泡在客戶公司樓下,終於打動了對方。
爲了攻克技術難關,我和團隊在實驗室裏待了整整一個月,累得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
陸成江也確實爭氣,憑借着我的項目方案和談下來的資源,公司漸漸有了起色,從一個小作坊發展成了行業內小有名氣的企業。
可隨着公司的壯大,他變了。
他開始頻繁地參加各種應酬,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的香水味越來越陌生。
我問他,他總是說“生意場上的逢場作戲,身不由己”。
我選擇相信他,直到第一次在他的西裝口袋裏發現了不屬於我的口紅。
那是一支斬男色的口紅,色號很特別,我從來不用這種顏色。
我拿着口紅問他,他愣了一下,然後輕描淡寫地說。
“可能是哪個客戶不小心蹭到的吧。”
我看着他坦蕩的眼神,把到了嘴邊的質問又咽了回去。
我告訴自己,要相信他,要支持他的事業。
可信任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無法回到最初的完整。
後來,類似的事情越來越多。
他的手機開始設置密碼,他的行程變得越來越神秘,他對我的態度也越來越敷衍。
我不是沒有放棄過。
可是離開後一個月,我發現我已經懷孕三個星期了。
3.
當我拿着孕檢報告想告訴陸成江的時候,卻看到他和一個陌生女人在公司樓下擁吻。
那個女人我認識,是夏氏集團的千金夏晚晴。
我如遭雷擊,愣在原地,手裏的孕檢報告掉在了地上。
陸成江看到我,臉色瞬間變了,他推開夏晚晴,快步走到我面前,想把我拉走。
“知予,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我撿起地上的孕檢報告,遞到他面前,聲音顫抖,“陸成江,我們有孩子了。你就是這樣對我,對我們的孩子的嗎?”
他看着孕檢報告,眼神復雜,有驚訝,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不耐煩。
“知予,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和夏晚晴只是合作關系,我這麼做都是爲了公司,爲了我們的未來。”
“爲了我們的未來?”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你的未來裏,有我,有孩子嗎?還是只有你的公司,你的利益?”
那天,我們大吵了一架。
他說我不可理喻,說我不懂他的苦心。
也就是從那天起,我開始默默爲自己鋪路。
我聯系了以前的導師,重新規劃了自己的職業道路。
我收集了陸成江違法操作的證據,爲自己留好了後路;我甚至諮詢了律師,了解了離婚財產分割的相關事宜。
而那個還未成形的孩子,最終沒能保住。
醫生說,我長期處於高壓和焦慮狀態,胚胎發育不良,自然流產了。
手術那天,陸成江正在和夏晚晴參加一個商業晚宴,我給他打電話,他只匆匆說了一句“我在忙,有什麼事晚點再說”,就掛了電話。
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我感受着身體裏那個小生命的流逝,心如刀絞。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知道,我和陸成江之間,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4.
我把公寓裏最後一箱東西搬上車,最後看了眼這個曾經盛滿這我全部愛意的地方後,鎖上門下了樓。
坐在車上,我從包裏拿出手機,點開加密文件夾。
裏面躺着陸成江這些年挪用公司公款、竊取我的設計專利、甚至聯合夏晚晴掏空夏氏集團的所有證據。
每一份合同復印件、每一段偷偷錄下的通話錄音、每一筆流向不明的轉賬記錄,都被我整理得清清楚楚。
指尖懸在發送鍵上,頓了三秒,最終還是果斷按下,將這些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的東西,一字不差地轉發給了夏氏集團最大的競爭對手,威藍科技的法務郵箱。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來時,我扯了扯嘴角,那笑意裏沒有半分溫度。
發動車子,油門踩到底,沒有絲毫留戀地駛離了這片我曾以爲會是歸宿的地方。
導航目的地是城西的新公寓,鑰匙已經攥在手心三天了,是陳律師幫忙找的,隱蔽又安全,足夠讓我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好好看着那場精心籌備的好戲,一步步落幕。
而此時的市中心鉑悅酒店,正被一片流光溢彩的玫瑰與香檳包裹着,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陸成江站在宴會廳正中央,一身高定黑色西裝襯得他身姿挺拔,平日裏的輕佻被刻意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握着夏晚晴的手,指尖親昵地摩挲着她無名指上那顆碩大的鑽戒,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溫柔笑意。
台上的司儀拿着話筒,正用激昂又喜慶的語調,宣告這場訂婚宴的主角。
陸成江,這位即將成爲夏氏集團乘龍快婿的青年才俊,以及夏家捧在手心的千金,夏晚晴。
夏晚晴仰頭看着陸成江,眼裏滿是少女懷春的憧憬,聲音壓得很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成江,等訂婚儀式結束,爸爸是不是就會把那筆注資劃到你賬戶上了?”
陸成江低頭,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指尖卻不動聲色地收緊,語氣裏滿是志在必得
“當然,寶貝。等拿到那筆錢,沈知予手裏那點可憐的股份,我會讓它變得一文不值。至於她那些引以爲傲的專利......”
他輕笑一聲,眼底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陰鷙,“五年前籤合作協議的時候,我就留好了後手,她就算想告,也翻不了天。”
夏晚晴立刻笑靨如花,嬌嗔着依偎進他懷裏,聲音甜得發膩。
“我就知道你最厲害了。等我們結婚,你就是夏家的女婿,到時候看沈知予那個女人,還怎麼跟我搶。”
“搶?”
陸成江嗤笑一聲,語氣裏的輕蔑毫不掩飾,“她不過是我手裏的一把刀,用完了,自然該扔掉。現在她那套房子應該都清空了吧?估計正躲在哪個角落裏,抱着枕頭哭呢。”
他的話音剛落,周圍就響起一片附和的笑聲,賓客們舉着酒杯,紛紛向這對“璧人”道賀,沒人注意到宴會廳門口,幾道穿着制服的身影正快步走來。
他們的皮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整齊又沉重的聲響,在喧鬧的宴會廳裏,顯得格外突兀。
陸成江正舉起酒杯,準備接受全場的祝福,手腕卻突然被一只手攥住。
那力道極大,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他不耐煩地回頭,看到來人的瞬間,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血色一點點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