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個皇後,好不容易把跟我明爭暗鬥的貴妃趕出宮去。
結果還沒享受兩年好日子,皇帝去獵場轉悠一圈。
居然帶回來他那假死的白月光。
我的庶姐,婉婉。
我從踏上一骨碌爬起來,
“八百裏加急,把出宮修行的貴妃請回來!”
“就說,‘熹’妃該回宮了!”
1
姐姐回宮那日,我正在自己宮裏打葉子牌。
鬥走了我最大的對手綰妃,整個後宮就是我的天下。
正贏的盡興,外面的小宮女急匆匆跑進來,
“娘娘,不好了。”
我擺了擺手,讓其他嬪妃都出去,這才讓宮女回話。
“娘娘,陛下從獵場帶回一個女人。”
“帶就帶唄。”
我斜倚在榻上不以爲然,這都不知道是他帶回的第幾個女人了。
“可,可奴婢聽御前伺候的小冬子說,這女子就是當年的純先皇後!”
“什麼!”
我嚇得摔了茶盞。
這麼多年了,她怎麼會突然出現?!
我的手指不覺的攥緊,還不等發作,一女子便已經盈盈一笑,朝我附身行禮。
我的眼前一陣恍惚,一時間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姐姐,還是綰妃。
因爲不管是綰妃離宮,還是當年姐姐假死出宮,我都沒少出力。
我有些好奇:
“你當年假死出宮,已然是犯了欺君之罪,如今怎敢冒着殺頭的風險再回來?”
姐姐不愧是姐姐,還不曾說話,眼眶裏便已經蓄滿淚水。
“當年我也以爲自己死了,可是一醒來就在宮外的亂葬崗,命懸一線,好不容易才養好生態找到機會與陛下相認。”
她柔柔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臣女不會影響到娘娘的地位,只是想常伴陛下身邊,娘娘也不許嗎?”
這麼久不見,這賤人果然還是能說會道。
我竟不知,她幾時愛慕過皇帝。
我冷笑一聲,還來不及陰陽怪氣她,一道明黃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口。
“皇後向來賢惠大方,今日你們姐妹難得相見,怎麼叫婉婉跪在地上這許久。”
說着,皇帝上前一步將姐姐從地上扶起來。
“是朕當年疏忽,才導致婉婉在宮外吃盡了苦頭,如今失而復得,真是老天垂簾。”
皇帝高興的牽起姐姐的手,四相對時,皇帝的眼睛還沒有姐姐的臥蠶大。
我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卻還是保持禮貌。
“眼下姐姐回來,自然是最好的。”
“先前我誤會了姐姐,也是對陛下關心則亂,既然誤會解開,臣妾這皇後之位理應還給姐姐。”
當年姐姐來看望有身孕的我,一進宮就被皇上給看上。
盡管那個時候皇上已經答應我,只要生下嫡長子,這後位就是我的。
可後來要不是姐姐假死出宮,憑皇上對她的縱容,這後位還真不一定能落到我頭上。
皇帝低頭思索片刻,良久,長嘆了一口氣。
“恐怕沒那麼簡單,朝中那幫老東西,不會同意的。”
我內心大駭,感情他還真準備把皇後之位再給姐姐?!
但朝中大臣多是我的人,能同意就怪了。
更何況姐姐的死天下皆知,如今驟然回宮,又要拿什麼去堵天下人的嘴。
回宮?
等等!
白月光都能回宮,另一個怎麼不行呢?
2
我貼心的給了皇帝一個建議:
“姐姐當年以國母之禮下葬,人盡皆知。”
“既然如此,不如給姐姐一個尊貴的身份,再讓欽天監找個好日子,重新冊封姐姐。”
“至於臣妾......”
我垂了垂眼眸,恰到好處的漏出幾分柔順。
“陛下找個由頭,治臣妾一個德不配位,奪了這皇後之位吧。”
皇帝的眼中似有幾分不舍,但還是同意了我的辦法。
狗皇帝!
我心中暗罵幾聲,這些年我爲他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還是比不上姐姐一回來。
我穩了穩心神,叫我的心腹繪夏進來。
“本宮這裏有一封密信,你帶上本宮的牌子出城去,快馬加鞭送到甘露寺,給綰妃。”
說到底,綰妃對皇帝也不知道是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
但當年她得知自己是姐姐的替身,一怒之下舍棄了一切出宮修行。
如今正主回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姐姐這個死而復生的白月光厲害,還是她這個替身能上位。
次日,皇帝怒氣沖沖的來到我的寢宮。
“欽天監的人算出來危月燕沖撞,直逼宮城主位,若是強行將後宮主位易主,恐危及到朕。”
“朕是天子,還怕什麼沖撞不成。”
“更何況,朕與婉婉乃是天賜良緣,婉婉怎麼會沖撞朕。”
怎麼會沖撞?
我在心裏冷笑一聲,欽天監都是我的人,我說姐姐克你,她就克你,至於怎麼克,你別管。
可表面上我還是慌忙跪倒在地,裝出一副十分關心的樣子。
“陛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當年欽天監不是還曾斷言,您至今子嗣不豐,是先太後在泉下......”
“夠了!”
皇帝厲聲打斷我,“過去的事情還提他做什麼?”
做什麼,就是惡心你一下!
我佯裝害怕,柔弱開口:
“臣妾的意思,陛下要不要去親自去甘露寺祈福上香,或許誠意就能感動上天了呢?”
皇帝沒有回答我,反而是在嘴裏反復咀嚼甘露寺三個字。
自然是甘露寺,我給你備好了溫香軟玉,只等着爲你排憂解難呢。
畢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不出意料,皇帝果然同意了。
3
第二日一早,皇帝便啓程前往甘露寺了。
他前腳走,姐姐後腳到。
“你故意將皇帝支走,就是爲了讓那個替代品回宮是不是!”
“皇後,你好深的心思!”
姐姐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審視着我。
“別以爲我不知道,當年我失憶出宮,就是你搞的鬼!”
“是嗎?”我側躺着,玩味的勾起了嘴角。
我可憐的姐姐,當她知道真相,會不會後悔回到這吃人的深宮裏來呢?
“從前姐姐最重規矩,如今你只是這宮裏不明不白的一個女人,連答應也算不上,陛下不在,也敢在我面前叫囂?”
我抬了抬手指,“來人,掌嘴。”
“你敢!”
姐姐被人壓着跪在我面前的時候,眼中的恨意還不曾褪去。
“我要是出了事,陛下回來你要如何交代!”
“交代?”我反手給她一巴掌,“你一回來我皇後位子都要沒了,你還想讓我交代?”
“這一巴掌就是我給自己的交代。”
說罷,我擦了擦手,吩咐下面的人。
“姑娘剛進宮,不熟悉宮裏的規矩也是情有可原,帶下去好生教吧。”
話落,姐姐便被捂住嘴托了下去。
三日後,皇帝高高興興回宮了。
此時的姐姐雖容貌無礙,但早已被我派去的人折磨的苦不堪言,人也瞧着憔悴了不少。
“怎麼,生病了?”皇帝捏着姐姐的下巴仔細打量。
不知是真的關心,還是偷腥之後的愧疚。
“陛下。”姐姐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這幾日妾不慎言語冒犯了皇後娘娘,多虧娘娘不計前嫌,悉心教導妾身規矩。”
我在心裏默默啐了一口痰。
死綠茶,又隔着陰陽我呢。
皇帝也是個蠢的,沒聽出來姐姐話裏的意思,自己在那呲着個大牙笑呢,“那婉婉可要好好謝謝皇後。”
此話一出,姐姐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又調整過來。
她隨即又朝我躬身一禮,“婉婉,謝娘娘教誨。”
“好了。”皇帝牽起我的手同姐姐放在一處,“你們姐妹情深,朕再放心不過了。”
“婉婉要好好學習宮中規矩,免得日後做了皇後鬧笑話。”
看着眼前兩人一唱一和,我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沒想到這皇帝,還是沒放棄立姐姐爲後。
雖說我們姐妹倆都是烏拉那拉氏的女兒,立誰爲後都是延續烏拉那拉氏的榮光。
可,廢後是我,繼後是她,又叫我如何不怨。
看着二人離開的背影,我不由得發出感慨。
姐姐啊姐姐,你真是好命。
4
沒幾日,皇帝便稱病不在上朝了。
朝堂上人人都在傳是姐姐狐媚惑主,勾得君王不早朝。
只有我知道,是我暗地裏叫太醫給皇帝下了藥,他在二人行房事時閃了腰。
一次兩次他不在意,可日子久了,皇帝不是在二人行房事時扭了腰,就是攜手在御花園賞花時崴了腳,只要一靠近姐姐,仿佛就會有無數倒黴的事情接踵而來。
漸漸的,他也有些相信欽天監的危月燕沖日一說了。
他問欽天監如何才能化簡。
簡單,皇城之北,有福星在寺中修行,多與福星接觸,便可以化解災厄。
這寺嘛,自然就是甘露寺。
這一次,皇帝在甘露寺留宿了整整七日,回來的時候整個腳步虛浮,一回宮便接了姐姐去養心殿。
我不由得感慨,這兩人還真是情深意重。
次日,皇帝傳旨,將我執掌六宮的權利給了姐姐。
理由是皇後體弱,不適宜再操勞。
我知道,下一步就是我的皇後寶印了。
太監傳旨的時候,我沒什麼表情,早有預料的事情,何必爲此煩憂。
但姐姐不一樣,這是她第一次離皇後之位如此近。
“宜安。”
這個名字自從入宮後便極少有人叫過了。
她說,“庶女就是庶女,你現在得到的,不過是暫時從我那裏偷走的,是時候該還回來了。”
她拿着聖旨,輕輕拍在我的臉上。
“不妨告訴你,陛下已經定了下月十五就要封我爲後,怕是宮裏都瞞着,不曾告訴你吧。”
下月十五?倒是個好日子,我在心裏默默記下了。
我只是冷笑了兩聲,反握住她的手,從手中抽出聖旨。
“來人,婉婉姑娘藐視君上,掌嘴。”
我雙手捧着聖旨,無比虔誠,“姐姐,聖旨可不是玩具,這是要供起來的。”
“你敢!”姐姐極力掙扎,奈何我宮裏的人個個都有點功夫在身上。
“宜安,我的臉要是出了問題,陛下定不會放過你。”
正準備下手的宮女聽了也猶豫的看向我。
我走上前,握住宮女的手,“也是,怎麼能用手打她的臉呢。”
隨後我將一塊板子塞進宮女手中,“本宮的人個個柔弱不能自理,用手打你沒有幾分力度如何叫你長記性,用這個。”
“賤人,你敢......”
還不等姐姐說完,板子已經結結實實落下去了,整個宮裏都是姐姐殺豬般得叫喊。
等二十個板子挨完,姐姐的臉上早已沒有一塊好肉。
我命人將姐姐送回去,又換了身素衣,才施施然來到養心殿請罪。
“姐姐封後在即,還如此不懂禮數,臣妾一時心急,教訓了姐姐,實在不該。”
我眼中含淚,雙手捧上一盒膏藥,“這是安妃自己制的舒痕膠,姐姐用上不過十日便可好利索了,絕不會耽誤下月十五的封後大典。”
皇帝原本有些怒氣的臉瞬間消失,反而有些心虛。
“你都知道了?”他蹙起眉頭,不怒自威,“是哪個蠢貨亂嚼舌頭,叫你傷心。”
我裝作慌亂的樣子,不敢去看姐姐,“陛下,姐姐她定然不是有意的,臣妾,臣妾不在意什麼身份地位,只求能陪在陛下身邊......”
死綠茶,你會演我也會。
這下輪到姐姐慌亂了,“陛下,妾身,妾身不是有意的。”
“好了。”
皇帝擺擺手,示意姐姐閉嘴。
“朕許給你最尊貴的後位,宜安如此乖巧,是朕虧欠她,往後你也不可在宜安面前顯擺朕的寵愛。”
我抬起起頭來,眼中滿是感激之情,“陛下,臣妾還有一事,要單獨講於陛下聽。”
姐姐在皇帝斥責的目光中不情不願的頂着豬頭走了。
待門關上,我這才壓低聲音,十分難爲情的開了口。
“姐姐封後在即,臣妾本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擾陛下,但事關皇嗣,臣妾只能來切陛下定奪。”
“甘露寺的綰妃,有孕了。”
5
我注視着皇帝的臉,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果真高興,他激動的連連咳嗽,好不容易才平緩了情緒,拉着我的手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朕這個年紀,還能再有子嗣!”
我微微頷首,“陛下老當益壯,風采依舊,不減當年。”
我嫁給他得時候他年紀已經不小了,誰知道他當年風采什麼樣。
“如今綰妃有了身孕,繼續呆在甘露寺恐怕不妥,要如何安置,還請陛下明示。”
皇帝低頭沉思片刻,“綰妃當年離宮,便是廢妃,況且漢軍旗下五旗出身,既不高貴,又不曾誕育皇子,就連腹中的孩子也未知男女。突然回宮恐怕引起非議,還是要三思啊。”
你怕非議?你都要換皇後了你還怕這點非議?
我:“可是綰妃離宮,是爲陛下祈福。如今既然上天眷顧,讓她懷有龍裔,皇室血脈,斷無流落在外之理。”
皇帝:“祖宗家法,沒有廢妃回宮的成例啊!此舉有違祖制,恐惹先祖不安。”
我冷笑一聲,“祖制?陛下就是祖制,誰敢反駁陛下?”
皇帝還有幾分猶豫,“即便要回宮,可她已不是從前身份。不如等她生產之後,再將皇子接入宮中撫養。如此,既可保全血脈,也免了皇上與皇家的顏面受損。”
我暗戳戳翻了個白眼:“陛下的心思,臣妾明白,因此臣妾已安排妥當。”
“不如賜她大姓“鈕祜祿氏”,抬爲上三旗。對外稱她去甘露寺修行祈福、爲國祈福,因至誠感動神明,才得以再度懷上龍裔。”
皇上:“若要賞綰妃臉面,要賜姓,在甄姓後面加一佳字,抬爲甄佳氏即可,這樣賜大姓會不會太過招搖。”
我趕緊接話:“招搖一些,或許便顯得姐姐的後位不那麼招搖了。”
“這個“綰”字不好,爲從前的事生出許多風波,陛下不如給她改個封號。往事暗沉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就取個“熹”字,爲光明燦爛之意,如何?”
我這一番話下來,皇帝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宜安,你......你竟想得如此周全?”
我垂眸一笑:“臣妾只是爲陛下分憂。姐姐封後在即,宮中喜事連連,多一位有孕的妃嬪,正是吉兆。況且綰妃在甘露寺修行多年,虔誠之心感天動地,如今懷上龍裔,恰是上天對她、對陛下的眷顧。”
皇帝沉吟良久,終是鬆了口:“既如此,便依皇後之意。不過此事須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臣妾明白。”我頷首,“陛下放心,一切交由臣妾安排便是。”
從養心殿退出來時,我瞧見婉婉躲在廊柱後偷聽。她臉上的紅腫還未消退,那雙眼睛卻如淬毒的刀子,狠狠剜着我。
我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用口型無聲地說:“姐姐,好戲才剛開始。”
婉婉的臉色驟然鐵青。
三日後,聖旨下:甘露寺修行祈福的甄氏,因至誠感動上蒼,懷有龍裔,特賜大姓鈕祜祿氏,抬入上三旗,封爲熹妃,擇日回宮。